隔天,導師又利用空堂約了張媽媽到學溝通孩子在學校的惡劣行徑,通常這類的孩子,在家長面前老是裝乖,在學校又是另一種痞樣。

 「老師,不好意思啦,又給妳添麻煩了。」張媽媽陪笑臉哈腰道歉的戲碼不知上演了多少回了,每次都承諾好好管教,他確實會乖個一陣子,但不到半個月又故態復萌,這起因於家長給孩子過於寬鬆的生活態度,如此一來,面對校規便難以約束。

久而久之,張媽媽每每裝模作樣在老師面前教訓孩子,要不就數落寵壞小孩都是老公的錯,說詞也千篇一律:「我們家富傑讀幼稚園的時候溜滑梯從上面摔來,從那次手臂骨折之後,我總覺得是我這個當媽的沒照顧好他,我先生也很心疼這個獨生子……」天下父母心無可厚非,但明知過份寵愛卻難以自拔。

    虧欠感造成過度的補償心態,過度保護的結果即是不自覺的溺愛。

    「對了,富傑最近早自習常遲到,請妳也多多督促,不然影響到操行成績,到時有可能被輔導轉學。」

    「好!我一定叫他早點睡覺,可能是最近在迷那個什麼PSP啦……」張媽媽在老師面前仍一臉歉意。

    「這個掌上型電玩是他用他的零用錢買的嗎?」謝老師回想上次抓到另一個同學「蘇少祥」也帶PSP來學校,聽他說是省下兩個月的午餐錢,加上過年期間幫叔叔在迪化街賣南北貨打工賺來的。

    「嗯……,是他自己要求的生日禮物。」語帶歉然的張媽媽想必也清楚求學階段不管制玩樂誘惑很不恰當。

    「那請張媽媽務必要求他不要把PSP帶到學校。」導師原本還想建議張媽媽好好控管零用錢,但畢竟零用錢的多寡是家務事。

    前前後後聊了快一個小時。

謝老師犧牲了休息時間,無非是希望家長徹底發揮管教力量,畢竟家庭教育影響孩子大部份的行為模式,而學校老師的教誨只是輔助性質。

 

在教室座位的編排上,他的位置總是在前面第一排方便任課老師就近管理。

但他在國中階段的惡習仍然延續,除了導師的課他不敢造次換位置,其他科任老師他都沒放在眼裡,任意與同學換座位方便聊天,因而上課的老師就必須多勞心糾正他的吵鬧而耽擱上課進度,也剝奪其他認真聽課同學的受教權。

某天英文課,他又無視鄧老師的糾正,於是老鄧祭出鐵腕把他叫到教室外面罰站好好反省,以免影響課堂平靜。

 「老師,你不能剝奪我的受教權啊……」張富傑自以為據理力爭。

在全班同學面前,身為行為表率的老鄧一時之間陷入思忖……

老師在台上面對四十位學生,要講課又要管理秩序要面面俱到實在不容易,若沒立即排除搗亂因子,除了課程無法順利進行,若置之不理反而連教師的威嚴都被學生踐踏,若同儕之間有樣學樣,一滴黑墨便能渲染清水之淨透。

但另一方面,主張輔導再輔導的教育理想工作者則認為這需要一對一的介入,長時間的磨練學生的心智,付出加倍的愛心加倍的時間,況且以「受教權」而言,依現在的社會氣氛,學生這邊似乎比較站得住腳。

 「好吧……給你一次機會。」老鄧還是心軟了。 

 看在富有正義感的風紀股長眼裡卻認為老師「偏袒壞學生」,他於是故意對張富傑嗆聲:「反正你也沒在聽課啊,『受教權』這三個字搞不好怎麼寫你都不知道。」

 他悻悻然瞥了風紀一眼。此時,副班長也義憤填膺地舉手發言:「老師,受教權應該是對有心向學的同學而言吧。」

    張富傑的缺點能不能導正是個疑問,但平心而論,班上其他學生的「受教權」才真正被忽略了,為了救一棵自甘墮落的樹卻忽略整座森林。

    最後折衷之計是叫他在教室後面罰站。

    清淨了半個小時,他又蠢蠢欲動,趁老師轉過身寫板書滋擾後排的同學細聲比手語。

 

    下課後,看張富傑去福利社了,學藝股長立即走到老師身旁沒好氣地說:「老師,你的眼中只有『壞學生』,我剛剛舉手問問題,結果你只注意張富傑上課有沒有吵鬧……」

這句來自愛徒口中的肺腑之言的確震撼了老鄧。

的確,基於輔導原則花了太多時間在一個屢勸不聽的學生身上,忽略班上其他奮發進取的學生,這好比液晶螢幕出現一、兩個亮點,微小的缺點便會開始放大,讓我們變得非常在意這一點點瑕疵,卻忽略絕大部分好的一面,「瑕不掩瑜」在班級經營上完全不適用,許多理想主義教育工作者總是認為苦苦相勸,用時間精神跟他磨耗感化。

 

 「又有學生用手機偷拍上課的情況PO上網的新聞了。」午休時間,坐在謝老師隔壁的另一位資深教師指著電腦上的網路新聞畫面。

 「媒體又配合頑劣的學生興風作浪了。」看到新聞出現用手機拍攝的模糊上課畫面就反感的老鄧直搖頭。

據說整個手機拍攝的內容長達五分鐘,內容是上課期間兩個國中生在位置上吵鬧、比腕力,其他人拿手機玩遊戲,女老師在台上依然認真講課,後面頑皮的學生一直騷動環境吵雜,只有幾位坐在講台前方的學生勤抄筆記勉強聽得到老師說什麼,最後依稀還聽得到某個學生大喊:「老師叫你們不要說話,聽不懂喔……」

新聞台主播只淡淡提及仍有部份學生勤於向學,但整個報導都偏向這位女老師無視學生嬉鬧,更淡化她早已苦口勸戒過偏差的同學。

「為什麼國中生用手機拍的上課畫面會跑到記者那邊?」一起看新聞的老鄧納悶十三、四歲的國中生怎麼會有膽量爆料給媒體。

謝老師一聽,「我大概知道來龍去脈,我以前的大學同學就在這所學校任教。」

「誰把影片給媒體的?我猜是家長看到這樣的上課情況去投訴的吧。」

「在學校調皮搗蛋的學生,通常家長在家都不太管教的,應該也沒那麼強烈的動機還花時間去報社投訴吧。」謝老師心裡有數。

「那還有誰會看到影片?」

「這個學生把影片給某位老師看,而看到影片的這位同事剛好跟這位女老師有過節,聽說女老師之前把常看到這個同事上課遲到的狀況宣傳出去,傳入校長耳裡而被挾怨報復。」謝老師說出了這段影片背後不為人知的秘辛。當然新聞報導會說是家長投訴的。

老鄧心想還好自己跟其他同事都處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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