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接著說:「上個禮拜五之前,我的『某些重要檔案』都還在,經過一個假日,今天(星期一)我就發現不翼而飛。」

        於是,員警開始比對星期日當天出現在校長室的這三個人(林主任、江主任、秘書)行蹤。

        林主任說:「我跟校長的手機通話時間是從八點四十三分到八點五十八分(從手機通話紀錄查看),這十五分鐘左右我正從外面趕到校長室,一邊跟他在手機裡商討(應付家長)對策。掛掉掉話之後不到兩分鐘,我還沒到校長室,又接到校長的電話說直接在一樓的東側川堂等,因為家長已經要快步離開了,然後在川堂就看到遲到的江主任。

        校長看著家長不悅從校門口離開,再回到川堂已經快九點二十分了。

        除了校長之外,還有誰看到家長?

        秘書說:「還有我。」

        於是員警把注意力轉到秘書身上,詢問秘書為何在假日還來學校?員警盤問的語氣一如投射在秘書身上鋒利的懷疑眼光。

        「是……,校長要我來的。」

        「有走進校長室嗎?」

        「有。因為要拿莊老師之前呈上的班級資料給那位家長。」

        「你記不記得校長跟家長走出校長室的時間?」

        「我記得是九點零三分左右。」

        「後來校長走進校長室是九點二十四分左右,請問在這二十一分鐘,除了你之外,還有誰在校長室?」

        「我的印象裡……」秘書緊著眉頭陷入記憶的迴圈,「沒有其他人在,因為是假日。」

        「那就對了啊。」員警微微揚起心照不宣的嘴角。

        「這也不能說是我偷的,我當時只是想盡快把資料找到,看能不能趕得及在家長離開前……」秘書的手心冒汗。

        「我沒說是你偷的啊。」員警一副「你別自己對號入座」的嘴臉。

        「那你說的那份(莊老師)資料找到了嗎?」

        秘書搖搖頭。

        「該不會你以找資料之實,行偷……」員警笑得很曖昧。

        「不要血口噴人。」

        「我又沒說你怎麼?不要自己對號入座。」員警的語氣令人反胃。

        員警對秘書先入為主的嫌疑注目就像校長對莊老師的刻板印象,校長只憑偶爾的巡堂觀察,與一張模糊照片就以偏概全她教學不力,再加上某位家長的片面之詞,導致校長藉由對莊老師的開鍘,以樹立一校之長的威信,於是讓林主任有機可乘

        雖然警方低調處理,但寫上董字的資料袋失竊消息迅速在校內傳開。林主任心知肚明這當然是校長刻意放出的消息,而刻意放出的公開消息,很可能是欺瞞校內同仁的煙霧彈。

        許組長聽校內的同仁猜測這個資料袋應該是菸害防制團體「董氏基金會」給校長的機密資料,裡面暗藏了「好處」也眾說紛紜。因為之前董氏基金會三番兩次向校學校借用場地舉辦大型戒菸活動,而要給學校的場地租借費用就有上下其手的空間。而校長的說詞是,因為裡面有基金會內部不能公開的重要文件只好報警處理,希望能早日找回資料袋。

        林主任暗忖著,只是大家都不知道,一旦資料袋的內容曝光了,最希望資料袋石沉大海的,就是校長本人。

       

        失竊案陷入膠著。

        而校長對莊老師的趕盡殺絕正要開始,林主任的腦海裡開始想像莊老師將會收到「主管教育行政機關接獲投訴,教師有教學不力或不能勝任工作,有具體事實違反聘約情節重大情事」的公文,然後就像他當年那樣,除了要面對學生問題而煩惱,還要惴惴不安的接受所謂的「經學校或主管教育行政機關查證屬實,學校成立處理小組並安排資深教師進行輔導」。

        接下來,學校召開教師評議委員會審議,應該會因為莊老師在校教學並無「不適任」的脫序情況。於是,教評員會審查通過,莊老師並無教學不力,續以聘任。

        但等到這些冗長的煎熬流程走完,莊老師必須整個學期承受種種的不確定感,擔心工作權被剝奪,肯定身心俱疲,年輕的教學熱忱因為校長的偏見與「家長至上」的觀念而磨滅。

        首先校長的第一個動作便是施壓「吊銷」莊老師當選的教師會「監事主席」職務,校長請林主任下一道公文:「下學年本應由莊師擔任監事主席之職務,因莊師仍在觀察階段,因此擬將監事主席職務延後一年之輪值,避免造成行政工作上之執行矛盾。」這是藉林主任之手對付莊老師的技倆,莊的處境就和他當年一樣,校長想藉由停止其他職務來間接打壓。

        「不會吧,校長的魔爪已經伸到教師會了。」許組長視教師會為維護教師權益的最後聖地。

        「會成為校長的打手我早就料到了。」林主任語帶無奈,不過他也有因應對策,透過許組長的嘴巴勸說,請莊老師在教師會會員大會上發表聲明:「本人願意也極力爭取擔任監事主席職務的機會,竭心盡力替教師會同仁服務,倘若會議上遇到本人仍需要輔導與討論教學方式的議題時,本人將迴避會議,請會長代替本人出席。監事主席的職務本是一個替同仁們服務的機會,還望校長成全。」

        頗有慧根的許組長一眼就看出林主任高招之處,「這句厲害啊,『監事主席的職務本是一個替科內同仁們服務的機會』,言外之意,監事主席的工作很單純,請校長不要把它淪為鬥爭的工具,況且如果校長不同意,那就是與所有教師會同仁作對,把個人的事件升高層級為與整個教師會的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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