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三年披星戴月,無非為了成就這關鍵兩天的大考戰鬥。

面對微風一個深呼吸,決定把消炎藥帶著,此刻才猛然想起教授曾講過的第一個特質:「要對自己的所有行為負責」

   雖然傷口的痛麻不斷衝上腦門,但到了考場他仍抖擻振作,深信完成這場大考是負責任的態度。

    專心致志的集中力彷彿阻斷了食指骨折的痛麻,強大的意志力淋漓盡致地展現在這一刻,額頭上的汗滴堅忍到最後一節下課鐘響,走出考場終於可以喘口氣,忍著痛楚走回家照料母親,還瞞著媽媽說只是皮肉傷。

    與母親相依為命的經濟狀況根本沒重考的本錢,國立大學的低學費當然是優先考量,縱使頂尖的醫學系沒希望了,非主流的中醫學系他也納入考慮,既然行醫的信念已決,中國傳統草藥與西方抗生素兩者之間的基礎研究或許有所異同,但臨床方面的訓練大同小異,殊途同歸何須拘泥。

 

    後來,志願分發上了「中國醫藥學院中醫系」(現已更名為中國醫藥大學),「一旦下定決心,就須全力以赴」開學的第一天,他這樣告訴自己。

   「阿新,中醫課程還好吧?」同窗的黃國隆如願考上陽明醫學系,某天晚上打電話來宿舍給他。

   「整天都在辨識草藥、記穴道位置,最近還加入義診的社團,理論與實作齊頭並進。阿隆,你那邊呢?」

   「要背一大堆醫學名詞,英文字母很長一串,還有衣服常常有消毒水的味道,真是累啊,想到還有六、七年要熬……」

   「你應該想說經過這些年的淬鍊之後,就可以行醫救人,很值得的。」對於生命的際遇,他總是熱忱以對。

「也是有道理啦。」黃國隆看著宿舍書櫃裡清一色醫學書籍。

「我最近想找打工的機會。」他看看郵局存簿的數字又快歸零了,他的觀念裡,大學生就不該再跟家裡伸手,況且媽媽也不能太操勞。

「去家教就好了啊,還滿好賺的。」

「可是,我又想增加一些醫藥方面的經驗……」經濟拮据賺錢固然重要,若能在相關場所打工,吸取更多臨床經驗對將來行醫必定如虎添翼。

 他嘴巴邊聊天,一面打開抽屜隨手整理資料,翻著翻著忽然躲在資料夾的一張名片溜入眼簾,是一年前撞到他的那位婦人給的,忽然,靈機一動……

 兩人結束通話後,他接著撥了通電話。

「您好,我是一年前……」他姑且一試。

「當時,真的很不好意思……」她語帶歉然。

幾句寒暄之後,他道出來意,想請她幫忙介紹可否有認識的中醫診所提供打工的機會。

「可以啊,我有認識幾位中醫師,我幫你問看看。」

 命運總在峰迴路轉處柳暗花明。

 位在台北市士林區這間診所裡的老醫師慈眉善目,獲知他是中醫學院生,還主動問他跟診的意願,好學不倦的阿新自然把握機會,增進「望聞問切」之臨床經驗。望,觀察氣色;聞,診聽聲息;問,詢問症狀;切,摸脈象。

 書本上的理論需要實際接觸病患來驗證,醫療過程更需要經驗老到的帶領,相輔相成。

 

某夜,結束了一天的看診,老醫生語重心長地說道:「景新,你知道看病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解決患者的病痛,不是嗎?」

 老醫生搖搖頭,「你知道把脈的時候問病人症狀,除了確定病因之外,還有什麼作用嗎?」

 「表達醫者的關懷之意嗎?」他搔搔頭。

「只答對了一半。」身著白袍的老醫師輕啜一口熱茶接著說:「從病人描述的症狀去感受如果一樣的病痛加諸在自己身上,自己會怎麼醫治如何開藥方。」

 唯有置身處地,詳細了解病因,才能精確處方。

 他點點頭,心神領會如沐春風,深深給老醫者一個鞠躬。

 

 時間飛快。

六年穩紮穩打的基礎訓練,配合豐富經驗的醫界前輩不吝指教,很順利地考取了中醫執照,服完兵役之後與朋友合開中醫診所。

開幕執業的第一天,昔日使他在考場上飲恨的婦人,如今回想起來應是他的貴人,她與老醫者也到場致意,並送上一塊細緻木質匾額,斗大的六個字「通理、治病、感同」

「通曉醫理、致力醫病、感同身受」是他老人家給出師的徒弟最懇切的叮嚀。

 

診所新開張不到一個禮拜,媽媽卻病倒了。

昨日診所門口前的花籃還把氣氛炒得喜氣洋洋,然而命運卻如海波總在起起伏伏間撩撥心弦。

以西醫為主流的現在醫學認為,母親已有輕微的尿毒症狀,尿毒氮(BUN)與血清中肌酸酐指數(Cr)都偏高,若沒即時控制好,便需要長期的「血液透析」來排除體內毒素,即俗稱的「洗腎」,他很清楚洗腎對病人行動的影響,況且母親喜歡四處遊走,習慣以工作勞動靈活筋骨,與老醫師討論之後決定以中醫的方式進行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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