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彷彿從管教學生、批改作業的縫隙裡溜走，我帶的那一班也從一年級青澀的臉孔到即將額頭綁著必勝紅帶子躍上聯考戰場一較高下。
這天秀桔又幫我們張羅午餐，有時候她怕我們吃膩了，還會換成割包與貢丸湯，真貼心！
難怪之前聽她說過她先生一下班一定立刻回家，其實就算不是豪宅也一定想立刻回到溫暖的窩，因為她說她一定先到家等她先生，真甜蜜！
「這怎麼好意思又讓妳買午餐。」眉君拿起可口的午餐說道。
又是我們五人的meeting，小沙發旁。
「原來住豪宅不是我們想像的那麼輕鬆耶，首先要會賺錢才能買得到之外，而且還要花時間打掃整理。」對於清潔家裡這份家事想必慈敏亦能感同身受。
講到賺錢，秀桔若有所思地說：「其實我們剛結完婚後，一開始是貸款買了三房兩廳的四樓公寓，到後來才搬到現在的…」
「豪宅！我幫妳接話。」眉君說完又咬了一口潤餅。
「我還以為你們一開始就一帆風順。」榆真眨眨閃亮的眼睛一臉驚訝。
「那時候他成立的公司被倒了一些錢，之後便又另起爐灶那時候真的還滿刻苦的，我當時也拿了我以前補習家教所賺的積蓄資助他，相信他一定能東山再起。後來，公司慢慢上軌道，孩子也慢慢長大了才換到現在的住所。」她回憶起先生草創時期的辛苦與她當年照顧兩個年幼孩子的點點滴滴，在她的心緒裡想必是一幕幕甜蜜的負擔、辛勤的快樂。
一路從困厄的環境中牽著手跋涉而來的感情最是令人動容，最能相知相守一輩子。
週四潤餅日，成為辦公室最簡單的幸福美味，每當大家中午休息時間一到，紛紛品嚐著這股台灣民間特有的小吃，握在手心的美味不僅瀰漫了味蕾，同時也悄悄地感動著上完課之後的疲憊心情，而在某種程度上也維繫著同事之間的情誼。
味覺裡盡是美味口感。
心頭感恩滿載的溫暖。
簡單的小吃。
無比的感動。
「捷運開通之後，我就差不多可以退休了。」秀桔老師望向辦公室窗外正在施工的捷運工程，在她終於得以放下工作的輕鬆語氣裡似乎帶著一絲眷戀。
對於眷戀，我也有不少。
以前我總希望捷運趕快通車，這樣我去哪裡都方便，包括要來學校的學生也是，但這時候我卻希望捷運慢慢蓋，這樣她是不是會晚一點退休，真想巴著秀桔老師不放。
後來，在她的退休惜別晚會上，儘管大家難掩不捨她退休的神情，但對於放下教職重擔的她來說是可喜可賀的，就如眉君說的，可以睡覺睡到自然醒，慢慢領著退休金。
「我會常回來看大家的。」她一貫開朗的笑容在會場上給大家的話。以她常愛走動的個性，我們都相信可以與她常保持聯繫。
九月夏末時節，新的學期開始了，辦公室的座位分配有點不同，原本位於我斜對面的秀桔老師位置空了下來，已沒有我熟稔的身影，雖然表面上是一點點人事的異動，但對於辦公室的氣氛而言卻是整個冷了下來，好像少了什麼重要的元素似的，或許是現在學期中的段考已取消了下午的溫書假，以致於同仁們無法利用段考當天偷得半日閒聚一聚。
久而久之辦公室的老師們上課下課來來去去，說話的對象幾乎只是學生，同事間彷彿只剩下擦身而過，默然地見過面孔點點頭，偶爾頂多聊幾句無關痛癢的話而已，我不知道其他學校是不是也這樣，似乎許多老師在講台上對著學生釋放諸多熱情東說西聊的，但回到辦公室卻如一座冰山沉靜無語，只是近乎發楞的看著螢幕或埋首批改作業。
教書的日子依舊是七點四十早自習、四點半放學，然而我心頭的那個『缺』，是潤餅的香味已不在辦公事出現，也好久沒喝到味噌湯了，也好久沒有我們五個人的東講西扯，雖然時間還是滴答滴答地走著，但這滴答聲裡頭就是少了一些活力、少了彼此說話的熱切氣氛，整個就是虛淡飄邈。
窗外捷運站上的乘客依然匆忙快步，日出日落已過了兩次段考。
「我搭捷運過來的啊！」許久未聞的聲音，與好久不見的熟悉身影。
「秀桔，妳來了！」慈敏驚訝地差點大叫。
眉君也趕緊從位置上探出頭來。
中午，我們幾個便去外面的餐館好好享受一下，剛好我們第五節都沒課。
一行人除了榆真外，我們得以在外頭沒有壓力的空氣裡，暫時擺脫學生事務的干擾，坐在氣氛不錯的餐館內聊著秀桔退休後怎麼規劃行程，也聊到正在坐月子的榆真，妳一句、她一句的像是要填補這段時間以來彼此生活裡的空白。
在旁邊邊聽著她們對話的我，忽然想起三年多前那篇『每週一文』裡，形容那位勤儉持家的女老師的兩行文字：
秀外慧中。
廣桔善緣。
【註】本文出刊之際，適逢秀桔老師要從教職退休，轉換人生跑道。祝她退休愉快，有空常回來學校看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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