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理、治病、感同
唐代大文豪韓愈的千古之作「師說」的前兩句：「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
那，醫者呢？
一年前，某所醫學院的教授來到這所高中演講，講台下選擇第三類組的柯景新憧憬白袍夢想已久，他的學業成績從高一到高三從未掉出前三名，努力的背後其實有個默默的力量鼓舞著他，他一直有個心願……
「許多人問過我，一名醫師應該具備哪些基本條件？」台上的教授以這個問題當開場。台下的學生推推眼鏡，心裡大概都有自己的答案。
「我認為應該具備五項條件：一、要對自己的所有行為負責，包括醫療行為；二、快速與病人建立互信的關係；三、須具備主動與人溝通的意願與技巧；四、願意深入了解患者的病因病史；五、利用時間多充實相關醫學資訊……」
莘莘學子們如沐春風，配合教授台上妙語如珠，詼諧的語調更贏得滿堂喝采，兩個小時的精闢演說他獲益匪淺，也增進他貫徹行醫救世這條艱辛路程的信心。
至於他刻苦勵學的背後，摧動焚膏繼晷的戰鬥力量乃自於母親的腎臟病，他想親手治癒母親的宿疾，由於窮困的經濟背景拖延了母親的病情，前一陣子醫院的檢驗報告已顯示有微量的蛋白尿、血清膽固醇也偏高、血清蛋白質偏低，四肢也有浮腫等症狀。
為了考取醫學院，他幾乎「住」在圖書館，甚至聽完演講完的隔天就辭去便利商店的打工全力拼聯考，儘管微薄的薪資是清寒單親家庭還算可觀的經濟收入，畢竟有捨方有得，他清楚唯有放手一搏，畢其功於一役，才有一圓醫師夢想的機會，進而讓在清潔公司幫傭的媽媽遠離腎病之苦。
當教室黑板上的數字進入最後個位數的倒數，他有絕對的信心，但沒肯定的把握，除了操之在手的全力以赴之外，他還需要命運之神的指頭一點。
聯考第一天，第二節考試結束的鐘聲響起，他走出教室信心滿滿，私立大學的醫學院應該沒問題，就看能不能拼上國立的，至少學費問題不用讓媽媽操心，稍後第三節登場的是物理，更是他的強項。
然而，命運之神卻隱隱暗笑……
「阿新啊，你媽在廁所暈倒了啦！」休息不到五分鐘，鄰居緊急傳來噩耗。
他二話不說，立刻踩腳踏車衝回去，還好家裡離考場不遠。
「注意考試時間！」他的同窗好友黃國隆提醒他。
回到家後，四肢浮腫腎臟發炎的母親被鄰居攙扶在客廳的藤椅上休息，可能是這幾天打掃的工作太過操勞。
「你今天不是要考試？怎麼回來了？」儘管語調虛弱，望子成龍是每位媽媽的心聲。
「隔壁的王媽媽說妳暈倒了……」額頭上的汗漬傾訴母子情深。
「快回考場，別讓我擔心。」母子都在憂心對方。
「媽，今天再一節就考完了，我會趕快回來。」
忐忑寫在乖兒子誠實的臉上，憂慮兒子分心的心緒亦浮現蹙眉皺紋。
窩在他腳邊的土狗來福也無辜地望著主人，好像也擔心媽媽似地垂下尾巴。
他又趕緊出門奔回考場，還不時回頭看看媽媽。
然而，人生不是連續劇，別以為家境刻苦的孝順孩子，就順理成章可從逆境中獲得幸運之神的青睞。
回考場途中的他，腦海還迴盪著母親蒼白的臉龐……
忽然一個失神，他已經撞上開啟的轎車前門，一位糊里糊塗的司機把車就停在路邊，開門也沒看後方來車，害他一個迎面撞擊。
腳踏車前輪變形彎曲，還好頭部沒著地，但右手食指卻漸漸痛麻，仔細一看，竟然骨折腫脹，車上的貴婦急忙請司機送他到醫院，但此刻他卻陷入猶豫，因為大考在即，等著他再發揮實力實現夢想，卻偏偏關鍵時刻遇上令人扼腕的厄運捉弄。
在急診室包紮的同時，只能眼睜睜看著牆上的秒針不停繞圈，考試的時間抓也抓不住地流失，手指滲血，心更在涕泣……
試場規則明載，考試開始逾二十分鐘者不得入場。
他等不及拿回健保卡，又立刻請司機送他回考場。
鄉下地方沒什麼紅路燈也不塞車，千鈞那麼一髮，氣喘吁吁衝到教室前還差半分鐘就收攤不給考了，晚到考場，手指又痛麻不斷，思緒作答難免受到影響。
至於，那位貴婦賠償了所有醫藥費，也頗有誠意地等他出考場遞他一張名片，只是憾事已造成難以彌補。
「一科考壞了，怎麼可能上得了醫學院？」
「乾脆重考算了……但補習費哪來？」
像視頻斷訊的黑白沙沙雜訊擾亂著心緒……
隔天清晨時分，他望向窗外的草叢灌木，正巧熊蟬的老熟若蟲（幼蟲）在土裡蟄伏了一年之後緩緩鑽出土表，利用前肢沿著樹幹蹣跚往樹上爬行，到了適當的位置，牠們會仰起頭來，這是羽化轉變前的徵兆，「轉大人」的過程最怕鳥類的覬覦，否則一年的成長前功盡棄。
褐色蟲體奮力往外擠壓，接著從頭、胸、背部迸出一道縫隙，白皙嫩透的蟲體便從裂縫處往後仰，慢慢身體和濕皺的薄翅也相繼脫殼而出，此時溼潤的成蟲仍停在樹枝上，體色依然白中帶褐，等待晨光升起風乾蟬翼。
蟬的若蟲在土裡歷經漫長的蟄伏成長，還須躲過蟬菌、螞蟻、食蟲性動物等天敵的威脅，所有的辛苦代價只為求隔年夏季繁衍後代。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