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情人節，肉粽
她來訊：「第一次這樣的對開學感到雀躍，因為我們又可以一起生活，工作還有……，玩耍。想念和你一起的每個夜晚，想念在升旗時偷偷瞄你的感覺 ＜打到睡著……，明天見囉＞」
開學的第一天上午，學校開始甦醒活動、師生之間又活絡起來。
又可以一起看DVD、一起午餐晚餐、一起讓拖鞋升空偷襲、一起去熟悉的地方吹吹風隨意亂逛，還有體驗最新的整人招術，順便把書藏起來，或牙膏塗鼻孔……，怪招陸續增加中。
相較於其他老師對於開學開始上班的blue無力感，雖然兩人表面上各自在座位上處理學生瑣事或整理教材，而內心期待午休時間急欲將這幾天的相思大量傾訴。
今天是學校的開學日，同時也是一個重要的日子。
「首先，要感謝『情人節』這個節日，可以更加確定我們的關係。喜歡有妳的情人節，喜歡把妳捧在手心，這大概就是戀愛的滋味吧。總讓人臉紅心跳回味再三，2月14日因為有妳才是情人節。終於懂為什麼要繞半個台灣來到玉里，無非是為了遇到妳，既然被我逮到，我就要牢牢抓著妳。」情人節當天給她的卡片。
「My Dear：情人節快樂。第一句話斟酌了許久；2005年的這一天，很高興身邊有你，二月十四，開學日，卻有著意外的好心情，或許全玉里只剩我期待著開學，那意味著我們又能在同一個空間生活、工作，在這裡搜尋彼此的身影。很莫名的，我在2004年的秋天愛上你，我想繼續在2005年的春季，你呢？」她也把卡片偷塞進他包包裡。
「My Lover：其實，我何止期待開學，何止期待2005，更冀望天天守候。」
「我們今天騎車去瑞穗吃粽子！」情人節的這天，越接近下班時間，越期待見面。
「我們是不是要去吃個什麼情人節大餐之類的？」與她的第一個情人節總要像樣一點。
「我只想吹吹風，與你。」她晃著車鑰匙在他面前。
「想給妳一個難忘的情人節啊，這可是表明我們之間關係的一個重要節日耶。」從背後環抱著她，埋在她髮梢脖間，「是我的姵柔，我的！」強調再三。
「你也是我的喔！」
「當然，全身都是妳的，包括我這顆憨憨的大頭。」
姵柔式的浪漫元素包括：
當風從耳邊呼呼襲來，坐在後座的她張大雙手大剌剌的迎接風的流速快感，順便趁著對方專心騎車疏於防備，快速拉起他的上衣嚇嚇對向來車。
要不就，拿著相機在嗅覺盡是田園間稻草燃燒的獨特焦味中，按下一張張兩人肩並肩靠在一起的自拍照，記錄愛情的軌跡畫數，但有時她會叫他裝鬼臉給她拍下，再偷偷拿給學生看笑話。
再不就，晚上在百事達挑幾部DVD，佐以鹹酥雞、烤玉米，關在住處，一處只屬於彼此的隱私空間，在微暗的客廳裡，一起隨著螢幕裡的動作片熱血激昂；或被恐怖片突然的驚悚嚇到立刻抓他的手，而他也漸漸習慣被她突來的動作嚇到（不是被劇情嚇到）；或在愛情文藝片裡聽著她解釋劇情裡耐人深思的感性內容，有時亦有感的吻著對方。
說到要去吹吹風。於是，引擎的呼嘯聲一路從門前的大樹下，直奔有名的瑞穗「凃媽媽肉粽」。
接近三十分鐘的車程，他總是眼睛盯著前方路況，在風的吹刮聲中，集中精神側耳傾聽她在身後說的話。
「你還記得我們（去年十月）曾來過這嗎？」
「當然，我們第一次去瑞穗是追著颱風過後的下午，妳還記得那天餵牛吃草的時候，妳穿什麼顏色的上衣嗎？」
「這很重要嗎？」
「因為妳穿紅色的，那時好怕牛群看到紅衣美女會抓狂。」
「真的喔！我都忘記了。」
「就胸前還有一隻猴子的那件T恤。」他還記得，那時彼此只是同事關係。
「你怎麼記那麼清楚？莫非你那時就喜歡我了？」後座的她喜孜孜的頭往前伸想看他的表情。
「對啊，對啊。」他有些靦腆。
「我們的愛何時發生的？」
「就在關心與照顧的縫隙萌芽。」他講得很堅定，機車越過往瑞穗的鄉間小路。
「那為何對我照顧與關心？」
突然，機車停了下來。
「怎麼了？又沒有紅燈。」她疑惑。
他本來想坦言疼愛的緣由。
「當然是愛我才願意照顧我，不是嗎？」
他沒有回答。
只是繼續讓機車前行。
她把他抱得緊緊的，頭靠在他背上，「你是愛我才願意照顧我的吧。」
不管照顧的理由是什麼，重要的是已經離不開彼此。
機車停在瑞穗車站前的紅綠燈下，等綠燈。
「我還記得那時候回程途中，我還幫妳在這間7-11裡，捕捉菅芒陪襯下的迷人倩影，其實，那時我一直擔心，我們不會再也沒機會來這裡了。」他一手指著對面的便利商店，一手握著柔嫩的手背。
「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她頭在靠在他肩上。
「或許是因為那次的出遊很難忘吧，所以『奢求』舊地重遊。」
「你可以自己來啊。」她或許故意要試探。
「我在想，其實……」他對著紅燈發愣自語，「其實，難忘的不是瑞穗這個地方有什麼特別。使我回味再三、藏在心裡的是……」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緊，好怕失去，好怕其他人的阻隔，尤其遠在台北的那位……
他一個深呼吸，「那如果現在的我，回到去年十月的那天跟妳說：『藏在我心的是妳』，妳會有什麼反應？」他老是愛問這種時光迴轉的問題。
「我可能會說菅芒你留著，我先走了，你自己搭火車回去吧，呵呵。」她給了一枚脖上的草莓。
他還記得，當時說了一句話「凋謝即是別離時」，當管芒凋謝，就是離開玉里的時候。那時，兩人只是同事關係，雲淡風輕。
而如今，這幾個字像一團污濁的空氣在胸口揮之不去。
綠燈一亮繼續往前，他不服輸似的鼻孔噴氣，像是要把那句話綁在這紅綠燈下，休想跟回家，永遠趕出腦海。
「姵柔，我永遠愛妳！」機車前進的同時，伴著風切聲，他大喊。算是象徵性的跟老天嗆聲。
「你說什麼？」路上車子的隆隆聲吵雜，她沒聽清楚。
「我剛剛說，祝我們情人節快樂！」
涂媽媽肉粽香味四溢，寧靜小鎮中的人氣香粽店氣氛很棒。於是呢，就把送餐來的外籍幫傭當成彬彬有禮的外國waiter；店裡收音機裡的台語歌聽成浪漫的英文抒情曲，搭配牆上的唯美風景畫；貢丸湯當成開胃前菜，再開一瓶麥茶，以茶代酒，油亮飽滿的香粽就是主廚推薦。
「有你，情人節才快樂。」粽子的香氣蒸霧飄過透淨的臉龐。
「我也是……」他的回答有些老套，心底的話不需修飾。
看著店裡牆上有幾張涂媽媽與美食節目主持人合影的照片，角落的一面白漆牆上，有著幾位來過此地品嘗的名人簽名。
他靈機一動，趁著店員不注意，選了一小塊旁邊的白色角落，拿起點餐用的麥克筆……
「你要做什麼啊？」她壓低音量，狐疑地看著他的視線在注意店員有沒有往這邊看。
時間點抓好，他起身迅速在白牆上寫著：「斌瀚 ㄞˋ姵柔」乍看之下只是多了兩個名人的簽名，老闆娘應該不會發現。
她愣了一下感動之外，表情像在說：你怎麼那麼勇敢在別人店裡塗鴉。
結完帳走出店門口，他還回頭望了望自己的傑作。
「你剛剛寫了什麼？」風呼呼的切過，她在後座故意問。
「我寫斌瀚愛姵柔啊！」
「風太大，聽不到……」她故意大聲說。
「斌瀚愛姵柔……」為了展現誠意，連對向來車都聽到了。
「所以……，以後吃粽子是在情人節，不是端午節喔，我們要跟別人不一樣。」回程路上，他對著山路大喊。
揮別了餘暉暖陽，天漸漸暗沉，突然想起情人節的另一個元素「玫瑰花」，但這鄉村小路上，他的注意力一直沒停止搜尋花店。
話說玉里是台灣的米倉，這邊稻田最多，鄉下地方果然沒花店，於是靈機一動……
將車子停在一片金黃稻田旁，「妳在這裡等我一下喔。」
他順著田埂走進田邊，伸手折了一株金黃色的飽滿稻穗，藏在身後走到她面前，「將、將、將、將」從身後拿出整株掛滿稻粒的翠綠稻穗，放在她手心。
「情人節送玫瑰沒創意，妳看，彎垂稻穗的謙沖自牧，遠勝於亮麗玫瑰的華而不實。」在國文老師面前硬著頭皮擠出這句話。
「謝謝，阿斌哥哥。」她笑得很燦爛。彷彿連稻穗都說：「被妳拿著，我好幸福喔。」
「不好意思，就讓它代替玫瑰，表示我的一點心意。」他望著她輕撫柔順髮絲。
「嗯，我感動的是你的用心。」她輕輕點頭，又是迷人的笑容。
他也跟著笑一笑，「而且它還是肉粽的原料，今天什麼都跟肉粽有關。」
兩人的笑聲迴盪在瑞穗清閒的田野間。
屈原，戰國時代的愛國詩人，沒有他的撲通一跳，粽子也不會發揚光大。
邱比特，西洋信仰掌管姻緣的小神童，因為有祂愛情的箭，人們得以相戀。
情人節吃粽子、以稻穗代替玫瑰，中西合併的浪漫新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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