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任務，完成
假日來到辦公室。
他坐在她前面正低頭猛K數學（順便監督她）。
「喂，阿斌哥哥……」她輕聲。
他毫不猶豫抬頭，說時遲那時更快，眼前已快速飛來好幾根迴紋針，連閃都來不及，有一根還不偏不倚飛進他嘴裡，害他的舌頭一直揮不去冰冷的鐵味，她則坐在對面猛笑準備下一波嬉鬧攻擊，目標是鼻孔。整人的招數再添一樁。
接近中午，「阿斌哥哥：中午一起午餐吧！我要先回去了，請你早點回來，因為我會餓 ok？ by Rou」等他上廁所回來，只看到這張小紙條。
果然趁他去廁所，就偷懶先開溜。
到了下午五點鐘，她又自行宣佈休息，桌上紙條寫道：「假如，你等一下會去鎮上，順便幫我還，好嗎？剩下的，你加油吧！我要回去寫（毛筆）字了，by Rou」她把從百事達借的DVD放在桌上。
「先生，有逾期喔！」百事達的櫃檯說還要補繳三十塊的逾期費。
所以，還是要再提醒她不要又忘東忘西，這不是錢的問題。就愛丟三落四這點不像國文老師，不過他還滿喜歡她忽然想起某件事，伸伸舌尖、恍然「啊」一聲的可愛模樣。
還了片子、買了晚餐、回到小窩，兩人的窩。
把車停在大樹下，屋內微亮，猜想她應該又歇在客廳長椅上，輕聲打開客廳的門把，晚餐放在餐桌上，悄悄的蹲在她的身旁。
「阿斌哥哥，我頭又痛痛了。」。
「乖，先抱妳起來。」讓她坐直，親親臉頰。
「等一下吃完東西，先洗個熱水澡會比較舒服。」幫她把晚餐打開。
「謝謝。」臉色有點蒼白。
味蕾甦醒了感官與精神。
「晚餐下肚，胃裡暖暖的，頭疼也舒緩多了。」她笑笑。
他也鬆了口氣。
星期日的夜晚，他在她住處的餐桌上繼續用功，她則在客廳用筆電整理上課講義。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張遺留在桌面的計算紙上，揮灑數學符號的空白角落，她寫道：「要休息喔，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不跟你說話了。」旁邊又畫了她的招牌臉部特寫插圖，這次是「無辜」的表情。
她走到餐桌前來遞給他一杯咖啡。
「謝謝。」
她站在他身後幫他槌背，「累嗎？」
他有點不能適應「讓她服務」，在他的認知裡，自己的角色本該主動伺候，但在愛情的國度，戀人的定義是互惠體貼。
「不累，跟妳在同一個空間讀書、遊玩，喜歡有妳的生活。」
「我也是。」她從身後抱著他。
後來，迷濛之中聽到她的腳步聲接近。
她幫趴在桌上小憩的他蓋上薄外套。
「還好吧？看著你歪著頭打盹的樣子……，為你有這麼一點心疼。生活有時候除了不斷前進達成目標之外，還是有很多其他值得你花時間去體會的……，譬如說，帶我出去玩之類的。快醒醒吧！阿斌哥哥 by your Rou」她又把另一張紙條放在他手邊。約莫半小時後，他醒來，額頭上還有一塊小紅印。
星期一上午。
「去醫院要小心喔，別讓我擔心。」他留了字條與早餐、咖啡在她辦公桌上。
她沒課，說要騎車載學生去醫院看感冒，恰巧該生的腳踏車不見了，地廣人稀行動不便。
上完第三節課回到辦公室，見到她給的紙條留言：「親愛的阿斌哥哥：謝謝你的咖啡與問候，溫暖了我冰冷的身子，去醫院會小心，也會在家等你回來，中午吃牛肉麵吧！我愛你吶，希望你也是，by your Rou」旁邊又畫了她的招牌臉部小插圖，這次是「害羞」的表情。他看著「家」這個字，自問，哪裡是我們的家？玉里？台北？還是沒有這個地方？
中午。
「若哪天我也感冒了，妳會陪我去看醫生嗎？」他輕輕捏著她的臉頰吃醋，夾起牛肉麵。
「會啊，我會把你照顧好，不讓你感冒。」她嘟起嘴唇晃頭。
「妳都欠我保護了，還說要照顧我，好啦，麵趁熱吃。」幫她把麵倒出來，心裡還是很吃醋。
「你對我最好了，香一個。」
「妳下午在家休息一下喔，背還痛嗎？」
「一點點。」她伸伸懶腰。
午餐過後，利用一點時間幫她按摩舒緩。
接著，回到辦公室準備下午的第一節課，打開包包，一張便條紙闖進視線：「想你 等你 在家 by your Rou AM 12:50」。
他對著紙條揚起得意的嘴角，心裡暖暖的發愣，等回過神已打上課鐘了。
下課回到住處。
桌上紙條：「Dear 阿斌哥哥：我去看醫生了，回頭再來找你。你歪著頭睡很cute！by your Rou PM 8：44」。
看完醫生回來，她的氣色好一些了，坐在客廳休息。
他趁著個空檔，拿起拖把要讓客廳地板煥然一新。
「腳抬起來，大小姐。」他握著拖把。
她笑著說：「很久很久以後，我也會拿著拖把說，老公，把腳抬起來。」
「很久很久以後，我喜歡妳叫我老公。」
「很久很久是多久呢？」含情脈脈的眼瞳裡透出一絲不安全感。
「……」或許來世吧。
她見他沒出聲，也沒再追問。並不要求什麼承諾，她深信凡事太盡緣份早盡。
話題一轉，「醫生說我常頭痛（背痛）很可能是因為脊椎側彎引起的，尤其一起床，背部腰間特別不舒服。」
「那我以後都常幫妳按摩背部，好不好？」他有些心疼抱著她。
「當然好啊！」
「這樣力道還OK嗎？」
隔天晚上，她趴在客廳長椅上，耳朵塞著耳機、放鬆閉著眼睛、晃晃小腿。
「不要只會照顧學生，把自己累壞了。」他的手指逐漸增加按摩背部的力道。
「反正，你會照顧我啊，呵呵。」
總是不一會兒，她就舒服安靜地睡著了。
他順手把客廳大燈調暗，望著她背部微微側彎的脊椎排列，希望推拿能把背痛趕走。「這是我的責任。」他暗想。
超越銀貨兩訖的責任……
「Dear 阿斌哥哥：我去學校了喔！待會兒見 by your Rou」這天，午餐過後，一張便利貼就貼在客廳那一面常一起擺pose的大鏡子上。
下午第一節，她趕著上課，隨著腳踏車的鏈條聲，由住處門口前的雙十路左轉爬一段小坡，右手邊是常散步的操場，之後右轉約半公里就到學校。錢不多，事不多，離家近。
說到家，這間被以訛傳訛的鬼屋，其實一直住著浪漫。
這些時日以來，來來回回穿梭學校與屋子之間，短短一公里，也累積了很多情愫、記憶，與畫面，在他們之間。
還記得……，畫面慢慢漸層轉入用來描述記憶的昏黃場景。
去年九月，剛到這陌生的環境。
「李小姐，可以幫妳整理打掃家裡抵我欠妳的一萬兩千八嗎？」
「可以啊！桌球國手。願賭就要服輸，呵呵。」她燦爛的笑。
還記得，他只是隨口說說瞎起鬨，反正就只是幫她打掃一下屋子。
當天的放學後，她踏著腳踏車，他機車尾隨，一路上看著輕逸的馬尾隨風搖晃。第一次造訪，兀自站在一旁看她轉動鑰匙開門，心想或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踏進這屋子，那時候心裡只是還債的玩笑心情。
幫她把一些大型垃圾搬到門口，等著晚一點垃圾車大駕光臨一掃而空，在她的感謝道別聲中，他發動機車引擎，一個左轉一個右轉地回到學校宿舍，那時，他以為再也不會與她單獨在屋內。
忽然，一件重要的事闖入腦海，把他拉回現在的時間與空間。
今天，是她研究所放榜的日子，很重要。
也是「李爸爸」的期待。
她剛下課回來了。
說真的，比她還緊張，帶著一種任務能否完成的忐忑。
迅速打開筆電的網路，進入台北教育大學網站直接點選研究所錄取名單的那個分頁，他直定定的盯著滑鼠在網路連線時的漏斗等待圖示，心也跟著揪在一起，彷彿周圍的空氣都被小漏斗給凍結。
而她卻老神在在坐在一旁寫毛筆字，當事人不緊張，他卻像熱鍋螞蟻。
真恨不得網路的頻寬能更暢快無阻，他咬下一口蘋果，嚼著似乎沒有一絲味道的果肉，因為所有神經感官知覺都跑到眼睛來了。
他緊盯……，「妳都不緊張嗎？」
她只傳來一張紙條，「Dear孫老師，感恩～你的蘋果特別好吃吶。聽說還有一顆是吧……，嘿嘿。by your Rou」旁邊依舊畫了臉部特寫小插圖，這次是「賊兮兮」的表情。
「若妳真的考上了，剩下這顆就給妳。」他的視線仍黏在螢幕上。
「一言為定，It’s a deal.」
他嘴裡呼氣，合十祈求的雙手靠在嘴唇邊。
「李姵柔」他熟悉的名字，也是他現在最想在榜單上看到的名字。
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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