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年,他們的秘密基地也就是現在俗稱的小金瓜露頭,吸引了無數投機冒險的淘金客,從此改變了以農業生產為主的金瓜石地區,接著大量滔金開發潮興起,這對男女便不曾在原本純樸的河馬頭享受落日餘暉。

當時的九份,正式進入採礦業的興盛期,由於採金容易加上礦工自覺挖礦高危險的視死如歸,能活著走出來的一天便把錢花個精光,觀念裡總覺得再進去礦坑或許就見不到明日的太陽,所以更加揮霍高職業風險帶來的高所得,帶動了聚落內的消費風氣,除了酒家、查某間、料理店、麵店等娛樂和飲食商店林立,更包括戲院、布莊、黑白相館、理髮店、百貨行和修理採礦器具的打鐵店進駐。

想脫離貧困農家子弟的明慶加入高風險高收入的採礦工作也有一些時日了,也攢了一些積蓄,而他有別於其他礦工的揮霍墮落。

愛情的魔力就是這樣,會使人生觀變的更有方向,想在喜歡的人面前展現更精進、更光明的人生態度。

「婉芳,明晚我們去昇平戲院看場電影,昨天剛領了酬勞……」難得休息的他趁著她在市集採買食材時,靠近她身旁輕聲。

台灣最早的戲院「昇平戲院」在那樣的時光背景下聲名大噪,這可是當時台灣北部的第一家戲院,一樓石造,二樓木造,燈火通明繁華富裕可見一斑,欣賞電影也成為當地礦工們除了鶯鶯燕燕的召喚外另一種休閒。

襯著昏黃的斜陽,兩個走出戲院的影子偎得牢牢的。

「婉芳,嫁給我吧!」明慶拿出一只黃金戒指,心裡想著上次只拿出黑色石頭真有些難為情。

婉芳低頭不語、矜持無聲。

明慶更加緊張,難道黃金還不足以……

「給我一些時間,為了妳,我會更努力挖礦賺錢。」明慶眼神堅定,手心冒汗拿著一兩重的定情金戒。

「……」儘管沉默,婉芳依舊一臉幸福。

「我想要的是最初黑亮亮的石頭。」就像她欣賞的是明慶樸實堅毅的性格。

明慶有點驚愕,趕緊獻上『定情石』,婉芳輕輕接過捧在手心。

可以感動對方的其實是傳遞在兩人之間永難忘懷的愛戀情愫,即便沒有價值不匪的黃金,只是一顆黑亮的石子仍能贏得美人歸。

「嗯,那我帶妳去拍張個人黑白照,妳的笑容比我在礦坑裡頭上的那盞媒燈還光亮。」明慶指著前面那家黑白相館。

亭亭玉立的婉芳在攝影師按下快門,「啪」的一聲,她的單人照(在那保守的年代,唯有結為連理才能正大光明兩人合照),鎂光燈瞬閃,添加了愛情的亮度。

 

幾十年的洗盡鉛華,九份地區後來因缺乏開採價值,礦業的宿命,瑞芳的輝煌時期也宣告結束。

在老街的山路窄梯之間,這一間擺飾特別的餐館吸引孫斌瀚的注意,其中館內的紅磚牆上掛著一幅幅泛黃、訴說著昔日遍地黃金的輝煌年代,位在角落有張黑白照特別吸引他的注意,一位流金年代時期的年輕少女,梳理整齊地坐在相館內古早背景畫前,端裝典雅地嘴角微微上揚淡笑。

「照片裡的是我姑姑。」明慶樓的老闆娘親切地指著這張單人照。

「老闆娘,照片裡的姑姑(女主角)手心裡是不是握著什麼東西?」李姵柔端詳有點模糊的手部位置。

「聽我父親說,她有時候會望著這張自己的照片發呆,手裡握著那顆黑石頭暗暗涕泣,嘴裡唸著為什麼等不到兩人的合照。」老闆娘皺著眉心回憶道。

「所以,老闆娘的姑姑就是……」

老闆娘點點頭,「後來,我父親怕姑姑走不出陰霾,乾脆把這張照片收起來,並且用他的名字開了這間館子紀念,過了很久之後,我整理老照片才又重見天日的,後來我姑姑也離開了瑞芳……」

原來,每張照片都有一段屬於男女主角記憶中共同有過的一段故事。

目前,昇平戲院只剩正門牆與屋頂,而內部座椅陳設早已風吹雨打。

   當然,昔日相館也不敵時間的洪流如同明慶的永葬坑道皆不復記憶。

人聲不再鼎沸,萬人不再空巷。

曾經風花雪月,如今門可羅雀。

 

延著明慶樓前的石階再往上走,一間小藝品店引起他們的駐足留連,店內擺了許多在試金石上塗鴉的一件件飾品。

「這個黑黑亮亮的是『試金石』,拿純的金子在它上面刻畫一下,輕輕就好,就會在這石頭表面留下金黃刮痕,若純度不夠或非黃金就沒有刻痕,可以大略測試黃金的純度……」店老闆解釋著這黑亮圓石的神奇之處與「試金石」名稱由來。

有那麼一下子,思緒回到昏黃的回憶場景,畫面裡明慶給婉芳的定情石或許就是現今的試金石。

對相愛的戀人而言,『試金石』便是『試情石』。

只在接觸珍貴黃金的剎那,才能在亮黑光面上展出閃閃動人的金黃痕跡。

只在遇上真心相愛的那刻,才能在銀色月光下閃耀真愛無敵的飽滿光澤。

 

他也在店內挑了一顆黝黑發亮的試金石,期待著哪天學明慶那一招,在看完電影走出戲院的浪漫氛圍裡,問她要不要嫁給我。

    儘管不捨,終須一別。

瑞芳車站月台上的這對戀人緊緊擁抱之後,彼此手指分開的刹那,他不敢想像是否有下次見面的時候。

    「姵柔,我快到宜蘭了,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我人回來了,心還忘記放在妳那,可以搭下一班車去跟妳拿嗎?」

 

    星期一,宜蘭高商行政大樓窗外有點朦朧細雨。

    「在宜蘭教書無法時常看到妳,我的起床氣又死灰復燃了啦,要怪妳呢?還是怪我?姵柔,妳這帖解起床氣的良藥,現在……,需要來一帖。」六月的中午空氣有些濕黏,在辦公室小憩後,心情紛亂敲著簡訊。

「你中午吃什麼啊?」她正打開,自從回到台北(老爸的管轄範圍),老爸請菲傭送過來的熱騰騰便當,都是她愛吃的家常菜,「我吃不慣外食。」

「妳吃不慣台北的外食?」

「可是以前我們在玉里,我也是買外面的東西啊。」

「我只想吃你替我買的。」

字裡行間,他滿是心疼。

    離愁。

    緬懷。

    「好想回到玉里那間只有兩人味道的屋子,打開牛肉麵、水餃或自助餐,這時,妳就會拿出妳專用的kitty湯匙,邊細嚼慢嚥邊跟我說話。」

    「對啊!那時候真的很幸福……

    「以前我是不吃外面的自助餐,都是因為你……,改變了。」

他忽然想起那時在青葉自助餐館前遇到她,她摘下全罩安全帽露出馬尾的可愛模樣依舊清晰。

    他原本大而化之的個性,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逐漸也被她改變,逐漸細心注意她的一切,逐漸深深鑲嵌在彼此的生命裡。

 

    結束了下學期,即將暫時揮別夏天充滿汗臭味又使人昏昏欲睡的悶熱教室,學生與老師都期盼的快樂暑假即將展開。

    七月的宜蘭,依然如往常的高溫濕黏,為了打發漫漫長假,也為了幫忙家計,弟弟才剛大學畢業正要找工作,從小單親一路走來,也該讓媽媽享享清福了。他犧牲養精蓄銳的假期,接了暑期輔導課想多賺一點鐘點費。

    分隔兩地,各忙各的,時間與距離稀釋了不少彼此曾有過的那份熟悉、那股熱情,很多東西失去了就很難挽回,尤其是『感覺』這種難以言喻無法掌握,只存在兩人之間的元素。許多回憶中有趣的事,一旦離開了玉里便不會在其他地方重現,某些生活的樂趣便不再擁有。

    不知不覺中很快的來到八月底,也代表暑假即將結束,新學期又要開始了。

    身處在不同城市教書,算算時間一年也過去了。成為正式教師編制,除了薪水與福利方面略有提昇之外,這些日子以來體驗了(有別於偏鄉學子)都市學生在學習成就方面確實比較卓越,動機也較踴躍,相對上在教學上也較有成就感。

    目前的教學條件與經濟狀況都好轉了,但與她見面的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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