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離,玉里

 

    「今天早上,很滿足地喝著自己泡的咖啡,自己烤的吐司,悠游在稍有涼意的空氣氛圍裡,然後,想起了你,想到你的好,想到了你的笑容,你刻意迴避的眼神出現在記憶的屏幕上。」

    「請你不要再默默的面對我的疑問、不解、不知所措,可以嗎?!因為你,讓我對現在的生活有更多的眷戀,但……,當我在面對未來的時候卻有更多的迷惘。」

    「你從來不會告訴我該如何繼續,於是,我像是一個失去視覺能力的飛蛾,獨自的摸索未知的明天,企圖為自己找到答案。」三張便利貼在住處餐桌上,留下她此刻的心情寫照。

    他愣了很久、很久……

    愛情與麵包……

    好多問號……

    時間一步一步逼近離開玉里的時辰。

何不就在此時按下PAUSE鍵。

確認未來感情的歸宿。

    但有誰聽到他的無奈。

    心裡糾結又能如何?

    更多的問號,一樣無解。

    「阿斌哥哥,你想喝嗎?我再來煮一些咖啡,好不好?」或許她已習慣這樣無解的答案。

    「好啊。」他強作歡笑。

    她用小廚房裡的電磁爐將水加熱,再將沸水倒入之前一起在鎮上買的陽春咖啡機裡,這台咖啡機也跟了她一年了。時間真快。

    盡量聊著一些輕鬆的話題,邊讓咖啡香流竄鼻腔,一陣咖啡的香醇洗禮後,他拿起摩斯漢堡的咖啡杯走進餐廳廚房裡清洗,不讓她洗是怕她像上次不小心打破割傷手。

    就是這樣讓他放不下……

    

    七月底。  

    印象裡,兩人仍成天膩在一起,抓住最後在玉里的尾巴。

她在客廳練習著因考試而荒廢一陣子的毛筆字,他則在餐廳的桌上悠閒翻看昆蟲書籍。在連接客廳與餐廳的走道中間有扇鑲著毛玻璃的鋁門,她忽然興致一來放下毛筆調皮把門反鎖起來,把他關在餐廳裡,然後近貼著毛玻璃裝鬼臉大喊:「抓不到我啊,阿斌哥哥。」

    他以靜制動,暴風雨前的寧靜蓄勢待發,看看到底是誰整誰,僵持幾分鐘之後,她透過門玻璃看不清他的行動,一切都很安靜,她終於忍不住好奇地打開一點門縫,他立刻把手伸進門縫,一把將她擒抱過來,頓時嬉鬧聲不斷。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張便利貼被她黏在客廳的鏡子上,等待他的目光。

    My Dear:看著毛玻璃的另一端,你的背影模糊,但,你的笑聲依然清晰的在耳中迴盪,多久沒有與你漫步在黑夜的月光下呢?我們都習慣在這間溫暖的房子裡呼吸對方的氣息。by your Rou

    另一張,他回應,「My Rou:妳舞動手腕輕盈揮毫的每一字句,我都再再細細品味,想從中探索妳愛我有多深,後來我發現,我們對彼此的情意就宛如筆尖黑墨沾上宣紙般,慢慢暈開越來越深邃,一筆一劃鮮明躍然紙上,猶如妳愛我的一心一意,留在妳心底的足跡難以抹滅無法抽離。」

    「對玉里而言,我們都是異鄉人。」

        「你對我的感情也只是『異鄉』的感覺?」

        「是『一廂』,一廂情願無怨無悔。」

 

    時間的輪轉像怎麼也停不了的奔馳列車。

一面整理著生活了近十個月的愛的小窩,腦子裡也跟著回顧與她這些日子以來一幕幕淡黃色、名為『日常點滴』的紀錄片。

    那一桶在玉泉寺挖到剩三分之一的杜老爺冰淇淋,依舊躺在冰箱上層,上次看到它的時候,還只是同事關係。思緒瞬時奔回當天,她說她是從那天起才對提醒她要溫柔委婉的他有感覺的,而其實他早在那之前就悄悄注意她了。

    從那次之後就再也沒挖過這桶冰淇淋,似乎彼此都想把那天美好的初次邂逅永久保存。

    「什麼時候還可以一起打桌球呢?」他整理客廳角落時,拍拍桌球袋子上的灰塵。

    「什麼時候還可以在這屋子裡吃著她煮的海鮮麵?」廚房再也沒飄過鮮蝦的美味。

        「什麼時候還可以一起吃情人節的肉粽?」

    「什麼時候還可以一起欣賞金針花海?」這些記憶中隨微風搖曳的黃金花浪,只能在照片裡等待回憶。

    「什麼時候還可以有機會收拾從包包裡被她倒出的雜物?」玩鬧聲彷彿還迴盪繚繞。

    「什麼時候還可以讓她在我身旁,握著我的手安眠呢?」

    「什麼時候還可以提著午餐、晚餐,一進門就聽到她說,阿斌哥哥,我好餓喔!」如今,只能藉著思念的力量才能重溫這句話在耳邊盤旋。

        「爸,我都打包好了,明天下午就要離開這了……」手機裡,她與爸爸的對話把他那麼多的「什麼時候」拉回當下。

        「我已經請秘書南下一趟幫妳打理一切。」李爸爸待會還要忙開會。

「爸,不用麻煩了。」

「沒關係啦。」他請年輕的女秘書進辦公室,「明天麻煩妳南下玉里一趟幫我寶貝女兒……」

「董事長,沒問題。」女秘書漾著活力微笑。

 

隔天。

        大部分行李都打包完畢了,儲藏室角落的一束管芒頓時映入眼簾,勾起去年十月隨著颱風的尾巴出遊瑞穗時摘的這束管芒,儘管已經乾枯了,而上面佈滿了種子。她把管芒種子收集起來,打算回台北之後栽種,延續愛情的象徵,她任性地以為「凋謝不是別離,而是新生的開始」。

此時,手機響起,一看是陌生來電,號碼是0972……

她還在遲疑要不要接起來……

等一下……

號碼很熟悉……

難道,遠在台北那端的她要來攤牌了?

兩個女人爭奪一個男人的戲碼將一觸即發……

她卻選擇冷處理,不接。

        鴕鳥心態,繼續整理抽屜雜物,七月底的玉里,空氣裡除了暑熱以外,別離的味道更揪心。

    他的教師印章靜靜地躺在抽屜一角,刻著「教師 孫斌瀚」。

    她想起之前……

「姵柔,我們交換教師章好不好?反正以後(到他校任教)也用不到了。」交換彼此的工作圖章,象徵曾同事一場,如今雖然無法在同一所學校教書,但升格為戀人,更「心心相印」。

    看著印章上「教師 李姵柔」,「我深愛的女孩叫,李姵柔。」當時她看著他口中自語,手裡緊緊地握著,讓紅色殘留印泥在手心留下印記,而難捨的心裡,這幾個字在已深深烙印「愛人 李姵柔」。

也許『別離』在一開始相愛的第一天就已註定。

    突然,0972又不厭其煩打來了……

        她看著手機發愣……

        這種三角戀,男方的態度才是關鍵吧。

        她感到一股莫名的矮化,好像自己成了尷尬的小三。

        如果可以一直縮在玉里,那就得過且過,但如今都要回台北了,不得不面對。

她按下接聽鍵,先不動聲色。

倒是,對方先開口了……

彷彿先聲奪人的氣勢,像在宣示,我才是元配。

        而傳來的是客氣的口吻,「李小姐,我是董事長秘書,董事長要我來幫妳打包。我再過十分鐘就到雙十路了。」

        蛤?

        這令她有些反應不及。

女秘書竟是孫斌瀚在台北劈腿的女友?

要不要跟女秘書攤牌?

然而,愛情是「選擇題」,不是「是非題」。

        就算攤牌了又如何,沒有誰對誰錯。

        一會兒,她才回過神,「其實,已經整理的差不多了,謝謝。」

掛上電話。

        繼續整理東西,映入眼簾的是那一張kitty圖板,小磁鐵的收集已經告一個段落了,但還是缺了一個年份,就像愛情的版圖始終不完整。

        攤牌講清楚之後是不是就完整了?還是更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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