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個禮拜假日都泡在圖書館,這個週六K了一天書,隔天就想放鬆一下。

   「明天想約妳去太魯閣。」

    以前她一定會先築起一道名為矜持的防火牆,回答「我考慮看看」之類的保留,儘管小鹿亂撞,就不一口答應。

   「那可以先說說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心裡其實已答應,只是想聽聽他如何像上次去礁溪廟會那樣屁出一堆好玩的地方。

    然他早有準備一些導覽口條,平常粗線條就算了,關鍵時刻細心一點才能脫穎而出贏得美人歸。

   「明天在火車上再跟妳好好介紹……,所以妳答應嘍。」

    她才驚覺剛剛不由自主點了頭。

  

    隔天,列車相鄰的位置上,心已靠在一起的男女,他讓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好好欣賞東北角海岸美景。

    車程過了半個多鐘頭,列車駛進福隆站。

   「哇!有人賣鐵路便當耶。」直髮披肩的清麗臉蛋喜孜孜地望向月台上快步來回提著裝滿便當籃子,「便當、便當」叫賣的歐巴桑。

   「肚子餓嗎?我幫妳買。」

   「我想自己去看看。」

輕便的V領長版T恤配上棉質短褲,晃著細直雪白的小腿雀躍走向車門口。

列車開動前,她拿著一個便當蹦蹦跳跳回到位置。

   「一起吃吧!」她打開免洗筷遞給他。

   「沒關係,我不餓妳先。」

   「那我不客氣嘍。」她夾起一小團白飯送進嘴裡,像麻雀小口覓食是漂亮女生的共通點。

   「沒想到小小的月台也有這麼好吃的便當。」從小住慣大都市不是麥當勞就是精緻料理,鮮少接觸濃濃古早味的鐵路便當。

    幾分鐘後,便當裡飯菜還剩很多,她喜歡的菜吃了幾口,紅燒肉也只吃了一片,典型的怕胖美女食量。

「你也幫我吃一點吧。」

    正當他想接過筷子時,她已夾起肉片在他嘴邊,只須張口即可。

    他看著纖纖玉手,發愣了一下才開嘴。

    緣份一點一滴的匯集,直到可以共用一雙筷子,瞬間味蕾的滿足已昇華為蕩漾心頭的溫慰幸福。

   「妳餵的好像特別好吃耶。」他嘴裡邊嚼著,邊讓天使臉龐佔滿視線。

    她脹紅了耳根,「筷子給你……我要看風景……」

    兩人交換一下眼神,他笑笑接過飯盒。

   「對了,你昨天說要介紹宜蘭的風光,說來聽聽吧,而且要押韻喔……」

   「還要押韻?」約美女出遊果然考驗重重。

   「你昨天自己說的啊……」

    他抓頭擠介紹詞又要湊押韻通順,望向窗外東北角海岸龜山島景緻,突然靈感乍現……

「有了!小姐聽好了,『福隆便當真美味,滷蛋豆乾香雞腿,龜山朝日浪潮退,足印成雙愛相隨』還可以吧,嘿嘿。」抖抖眉毛一副得意樣。

   「你說什麼『香水』,不懂啦?」她故作糊塗。

   「是『相隨』……」

   「喔……」嘴型縮成一圈,眼帶羞澀笑意。

    表白不一定要挑燈光好氣氛佳的餐廳,即便是車廂人潮雜沓,適時的用詞也能融化暈染心坎裡珍藏的愛戀。

    此刻,蔚藍海景在進入山洞之後,接踵而至的是綠油油的遼闊水稻平原,青藍與翠綠在一陣漆黑之間更迭轉換,猶如電視螢幕從海洋生態節目切換至鄉間農村頻道。

    行經「礁溪」、「宜蘭」、「羅東」沿途穿插稻原綠地,放眼望去的房子像綠色棋盤上的方形小棋子阡陌縱橫,每當稻田綠意縮減、房子逐漸聚集,便約略可知差不多接近下個人潮匯集的車站了。

    他翻一翻旅遊雜誌規劃一下到太魯閣的行經路線,鼻息間隱約薰衣草清香招喚,側臉不時被細柔髮絲輕撩淡撥,略微搖晃的車廂裡,她已閤上眼眸靠在座椅打盹小歇,頭晃一下差點撞到左邊車窗玻璃,又不好意思往右放鬆側靠結實肩膀。

    他低著頭不時看著她像風中搖曳的稻子左晃又傾,連睡覺都這麼矜持可愛,後來他乾脆移動一下屁股往她那邊靠近一點,好讓她可以「順勢」往肩膀側靠。

    羅東到花蓮明明有一個半小時,怎麼她靠在肩上的溫慰觸感時刻格外留不住?

   「各位旅客,列車即將抵達花蓮站……」

    她這才惺忪睜眼,手掩著嘴哈了個呵欠,「謝謝你的肩膀。」眼睛笑彎彎的。

    整理一下包包準備出月台。

    腰身剪裁的棉質T恤襯托窈窕身姿,短褲展現白皙長腿曲線,她掛上墨鏡肩著小背包,一看就知道是台北來的自由行遊客,花蓮的太陽高掛歡迎蒞臨。

    走到車站對面租了台機車。

   「四百塊租一天。」車行老闆開口說行情,他腰間掛了一隻大哥大,與一串鑰匙叮叮噹噹的,嘴咬著檳榔。

    曉蝶二話不說也不殺價,便自包包掏出四張百元鈔。

   「這個我出就好了。」當然不可讓女生出錢,他趕緊補了這句,慌張地找皮夾。

    但老闆沒聽見,見錢就收,等找到皮包,她已先付了。

   「那接下來就看我的。」

   「都可以嘍。」從手中的LV包便略知,她對金錢的運用沒什麼節制觀念,這好像也是美女的特色。

出發!

    他撇過頭對車後座說:「我們先去吃這裡有名的『周家小籠包』。

   「好啊。」她現在可精神百倍。

    到了市區,賣小籠包的兩間店面比鄰左右,店門口前的蒸籠正散發著蒸騰白霧,兩團霧白水氣彷彿正互相較量流竄,蒸氣虛幻飄邈間,霧的形狀像是兩個準備決鬥的武士輪廓,用蒸氣量與來客數目對決誰的生意比較好。

   「我想吃左邊這家。」她指著地上,示意要他把車停這。喂,兩位蒸氣武士不用鬥了,她說的算。

    嗑完小籠包。

太魯閣,我們來了

 

    夏末西風迎面而來,相較於溼悶台北,東部多了點自在狂野,他一面騎車,沿途一面介紹:「左手邊上去的是砂卡礑步道,改次再去,我們要繼續往長春祠的方向前進……」不到一個小時,已經來到了「東西橫貫公路」入口紅色牌樓,很多人站在這裡留影象徵來過太魯閣。

    車速緩緩放慢前進,「砂卡礑步道是後來日本人統治時代所建的,主要是為了發展立霧溪的水力發電,在溪畔建水壩開鑿輸水隧道,接引立霧溪水到發電廠發電,妳聽的到我說的嗎?」風切聲中他微側著頭繼續昨晚上網查到的資料,「步道最初是為了維修水壩和大水管而建的,太魯閣國家公園成立後,就規劃為景觀步道……」

娟秀青絲邊享受著風的清拂,邊欣賞水光山色又有司機兼導遊的解說,車子持續往長春祠的方向前進。

    接連又整串從他嘴裡的沿途描述:「注意看喔,立霧溪谷峭崖邊階上有一個紀念開闢中橫公路殉職人員的長春祠,唐式風格建築依地勢嵌入山壁之間。祠旁的溪溝常年冒出清新的泉水,因而形成自山壁湧出的飛瀑,所以公路局就取名為『長春瀑布』……」

機車行進當中,她笑著看他頭轉一邊側著脖子,但視線又為了要注意前方路況必須眼珠向前而看似斜眼,嘴巴又要說話,整個表情就很滑稽。

    不一會兒,機車停在瀑布旁邊,讓屁股休息一下。

他走到瀑布溪邊飲了一口沁涼泉水。

「阿誠!」她叫他,他立刻抬起頭,下一瞬間,太陽眼鏡上全是水珠,伴著她的嬉水聲,水珠繼續從她指間射出,他立刻張手擋著走向前走,水花飛濺之際,哪知踩到青苔一滑,身體重心一偏,他反射動作雙手一抓,手心的觸感已是對方玉手細柔膚質。

    兩人嘻嘻笑笑沒注意彼此的距離已臻情人境界。

他摘下太陽眼鏡仍在猶豫要不要將手放開。

    她凝視深邃眼眸想找尋黑瞳裡自己的身影,像是宣示主權似的,想見到對方的眼瞳裡只容下自己,情不自禁她慢慢將身子往前靠,好似唯有如此,他的眼睛才不會出現其他人……

    突然,「矜持」叫住了她,含蓄掩沒了情感流露,「那……,我們繼續往下走吧。」旋即轉身的婉約臉蛋肯定又漲紅了。

    機車又噗了兩公里多,「曉蝶,妳看喔,前面是寧安新橋……

她只是點點頭。

   「寧安新橋是懸臂式的水泥橋,在新橋通車後,舊橋現在只供給行人通行,這邊值得一看的是,此處可同時欣賞到不同時期的橋樑特色。曉蝶,妳看!在新橋旁邊有一座跨越山谷的老式鋼條吊橋,那就是寧安舊橋。」他指著前方橫越懸空於山谷間的宏偉建築工藝。

    他繼續讓介紹的口條充斥耳邊,就怕詞窮靜默無語,完全沒注意腰間她暖暖的摟抱。聽著他訴說兩座橋的歷史軼事,連陽光都暈著幸福光澤。

跨越深谷的朱紅橋身,縱橫於一片綠意兩端格外醒目。

   「我們到橋上走走吧!」把機車熄了。

   「寧安舊橋……有一段愛情故事……」站在橋面上的他幽幽望著山谷。

    傍晚前的暮色陪襯下,觸目所及的是兩旁大理石岩壁上的斷層、節理、褶皺等豐富地形,以及峭壁上絕地逢生的綠色岩生植物。

   「什麼故事啊?」她睜大眼睛好奇,轉頭望向他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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