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每個週末都是他拿著自己與曉蝶的閱覽證來登記研究小間的使用權，不知不覺堆疊累積了彼此的熟悉感，尤其當三個人的努力目標一致，更不乏話題。
等待圖書館開門的空檔，他喜歡看著兩人的閱覽證並肩靠在一起，兩個人上揚起嘴角的證件大頭照好似對著彼此微笑，綁在閱覽證上的細長帶子也離不開似的「交錯」在一起。
這天接近中午時間，也用功了三個多小時了。
他放下講義走向雜誌區拿了一本印刷精美的冊子調劑一下腦子。
「你在看什麼書啊？」可螢去倒溫開水回來經過雜誌區。
講義讀累了，秋誠正翻著介紹眼鏡的書頁。
「我想去配副太陽眼鏡，先翻一下雜誌參考看看。」秋誠抬起頭推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
「啊對了，前幾天我聽曉蝶說她最近也想換副好看時尚一點的……」可螢大概猜到他對手帕交有意思。
秋誠笑一笑，大概知道她的用意了，「謝嘍，下次請妳吃東西。」
可螢比了OK的手勢，輕聲地說：「加油喔。」
他繼續翻雜誌但心不在焉，眼睛不時瞥一下還在茶水間倒水的曉蝶，心裡暗自排練對話，等一下要怎麼約她。
輕盈的腳步聲緩緩靠近，彷彿還飄著一股淡淡清香，等她接近面前立刻拿起雜誌起身，「妳覺得我戴這副眼鏡怎樣？」雜誌移到曉蝶面前，假裝不知她也想配鏡。
右手捏捏脖子舒緩舒緩，視線投向扉頁上的太陽眼鏡，「你戴這付應該很呆吧。」她似乎少了點表情。
他頓時不知該怎麼接下一句。完了，早知道不要亂找話題。
她舉起杯子喝了口溫水。
空氣大概已經結冰……
他還找不到詞開口。
「我隨便說說的啦，你當真勒。」微微上揚的嘴角，看到他發窘覺得很有趣。
對他而言，她的意見觀感很重要，當然信以為真。
「喔，因為我想配這一組，我想問一下其他人的意見。」他原本心裡排練的劇本是：「眼鏡行老闆說找個朋友一起配有更多折扣。」
她只「嗯」一聲沒多說什麼。
我聽可螢說妳也想配眼鏡不如一起去吧，他是很想這樣接話，但如此一來就知道是好友通風報信的，搞不好曉蝶配眼鏡不喜歡別人跟著，這樣反而搞砸。
沒關係再找別的機會吧，他的「愛情信心值」一直很缺。
她拿著水杯，視線望向扉頁上印刷精美，關於時尚鏡架的最新資訊。
「妳看，最近很流行膠框眼鏡，尤其這款邊框鑲水鑽的應該很適合妳。」他指著雜誌上介紹的流行款。
沒想到她目不轉睛興趣盎然，他趕緊把書頁湊向她眼前給她看個詳細。
她於是找位置坐了下來就在他旁邊，薰衣草髮香隱約溜進他的嗅覺範圍。
隨著她專注地翻閱，他靜靜地坐著，不想破壞粉紅色的幸福氛圍，一切只剩扉頁翻動的窸窸窣窣。
「妳慢慢看，我先回研究小間了。」
「嗯。」她仍低著頭邊喝溫水。
往前的腳步還不停想像著她換上新眼鏡會是怎麼清新俏麗的模樣。
兩人間的接觸互動皆由日常生活瑣事擴展產生交集，絕非如電視偶像劇裡飄著飛雪或是困在電梯獨處相擁那般絕美浪漫生死與共。（還有更扯的偶像劇橋段，男女主角同時摔倒，結果跌得女上男下雙唇恰好相疊）
「不好意思。」
他忽然一驚！這是從身後傳來的，她的聲音。
旋即轉頭望向雜誌區。
「不好意思，我是想說……」
妳也想配副眼鏡那就一起去吧，他差點就興奮脫口而出。
他等著她想表達的話。
「我想去配副眼鏡，可不可以一起……去幫我挑個樣式，如何？」她掛著靦腆，一掃以往冰山印象。
「可、可、可以啊……」在圖書館音量要控制，怕對方沒聽見又口吃。
在她微笑的眼眸裡，他就是這副呆呆樣。
有時候，陪一個人去做某件事，可以依此事看出對方在彼此心中的份量與位置，她放心讓他陪著去決定鏡框樣式，越貼身專用的物品也許越能凸顯對方在心中的存在地位。接下來的一整天，他暗喜這次的邀約成功，自己在她心中的號碼牌應該很前面吧。
隔週的某天晚上，在眼鏡行裡他選了一副太陽眼鏡，也幫她挑了一副搭配臉型與膚色相稱的鏡架。
挑選試戴搭配過程當中，這是他頭一回如此近觀透徹水亮眼眸，她先閤上眼睛戴上，他就站在她面前為她調整鏡架與鼻樑間的位置，緊緻的膚質、小巧的鼻尖、皓白貝齒、嫩薄的脣形透映在他的黑瞳久久不去。
照照鏡子左右端倪一下，感覺適不適合好不好看，最後她決定了與雜誌上差不多款式的時尚橙色膠框。
「妳男朋友很細心耶……」隱約聽見眼鏡行老闆娘對她這樣說。
她沒什麼回應表情，也許沒聽清楚，又或者陌生人面前不好意思表達什麼，還是……，她純粹只當他好朋友。
他和其他上班族一樣，工作了五天，心情總等個明後兩天的假期，西裝領帶總算不用那麼緊繃了，放慢腳步多一點時間喝杯咖啡。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直期盼星期六的到來，別人是週休二日踏青出外，他則圖書館等待佳人笑顏常開……
幾個禮拜後的週六，他悄悄約她看電影，曉蝶也覺得書唸累了，沒多想便應了邀約，反正看電影而已，她遇到可螢還順道問要不要一起去，可螢很有技巧的說有其他事要忙……，其實這是前一天他打給可螢，問她邀曉蝶看電影會不會被打槍拒絕，她當然給他打氣加持，還幫忙推薦哪部電影適合曉蝶的品味，而且不當電燈泡。
戲院微暗的氛圍當中，情緒在感人的劇情裡迴盪，她隨著劇中人物淌淚，而他也貼心遞上面紙，同時必須專心記下劇情，以便日後找她「交流」討論關於劇情裡的愛情觀、生活觀，活絡談話熱度。
電影散場後，他把握機會送她回出租公寓。
她喜歡有人陪她一同體會大螢幕所流洩出來的一波波暖暖感動，彼此一種沒有疏離、又不會太靠近，若即似離的距離美感。
「謝謝你今天陪我看電影。」
「嗯……，電影好看，哈哈。」他搔搔頭，一緊張就沒回答到重點。比如可以延續，說：「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去」之類的話，趁勢邀約的字句才是這股氣氛當下要把握回答的話吧。
揮揮手看著她上樓的背影，他伸進口袋拿出車鑰匙，同時拿起電影票根，上面印著「P.S.我愛妳」是今晚的浪漫淒美愛情片，回家的路上他這才猛然憶起當初她來銀行櫃台抽到的號碼牌不正是520，而銀行處理業務的櫃台有六個，六分之一的機率即是「珍貴的巧合」。
電影情節所闡述的愛情觀正等著進戲院的愛戀男女，於真實生活中貫徹純愛王道。
一如往常，用功K書奮進的三人。
他總塞著耳機，裡頭的第一首歌定是周杰倫的「髮如雪」，安靜的空氣裡偶有翻動書頁的清脆沙沙聲，或者筆尖在紙上快意書寫的隱隱窸窣，或者她會悄悄拿出蔥餅解解饞，氛圍緩緩流動淡淡餅香。
約莫一小時後，她給她一個眼神示意去廁所，順便休息一下悄悄話。
廁所內。
「又讀書、又約會這樣不好喔。」可螢賊賊的表情。
「只有讀書好不好，哪又有什麼約會……」曉蝶語氣帶著羞澀，但表情卻正經到有點矯枉過正。
「電影好看嗎？有人偷偷被追齁。」可螢故意揶揄一番。
「妳又知道了……」曉蝶的表情看似沒什麼起伏。她常說自己對愛情是慢熱型的。
「不然，為什麼我們兩個人的講義厚度一樣，可偏偏妳的那份就多了他『親筆』寫上的補充筆記，說不定……裡頭還夾雜情書之類的……」
曉蝶依舊是一副「謝謝關心」的表情。
「看妳自己的感覺嘍，如果嫌我這個電燈泡太亮，要跟我說喔。」可螢聳聳肩帶著頑皮笑意。
「上完廁所，快回去看書了啦，囉唆鬼。」淺淺上翹的嘴角，推著可螢往前走。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