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與同科老師之間好像會聊的也只是投資股票、計算銀行貸款之類的一堆數字運算,要不就偶爾為某位正攻讀在職班的同事做統計分析,根本不可能有誰會跟數學老師討論文字之美。
感歎的思緒翻轉之間,門又被打開。
還是她!
我的心有那麼一下下是停止跳動的!
「對了,上次你說『虞美人』什麼之類的…」原來她都還一直記得上個月我們的對話,好想牢牢捉著她與她好好聊個三天三夜,以弭補我這二十幾年來在國文素養上的不足。
模考段考何時了?答案知多少?窗外午后送涼風,台上老師努力講解中。
台下學生應猶在,只是周公來。問師成績能過否,恰似明年重修你被留。
我一口氣念完。
「最後兩句最好笑,呵呵。」她眼睛笑得彎彎的就像『^_^』這樣。
我心裡也洋洋得意,彷彿逗她開心之後就可以爭取與她更多交流對話的機會。
在笑聲裡,兩個人之間的那股熟悉感似乎又串聯了起來。
「你怎麼想到這些的啊?」她眨眨眼。
「就那天在台上監考走著走著腦筋亂轉,我以為國文老師應該對這種歪版的東西沒什麼興趣的。」
「我又不是那種一臉正經、一板一眼的老師。」她一臉漾著青春氣息。
我也笑一笑,或許對國文老師不該有這樣的刻板認知。
「噠」的一聲,電鍋的開關跳了起來。
「嗯,那我先過去。」她看看我。
這噠的一聲彷彿吹皺了兩人熱切的談話氛圍,一時之間我也不知該怎麼接話。從此這個聲響背負了『打斷我與她對話』的原罪,真是恨死這聲音了。
「那下禮拜…,嗯,…,我是說下次,再聊。」我不小心說溜了,所謂說溜的意思是心裡的話不小心跑出來。整個欲蓋彌彰…,會不會把她嚇跑?好不容易找到一位可以紓放對文學熱衷的對象,而且她給人的感覺又如此娉婷綽約。
她給了個微笑便先離開。
還在茶水間窗內不想離去的我邊喝著熱飲邊溫習著這個她待過的地方。嗯?為什麼今天的鮮奶特別溫暖順口。還是其實,真正的溫暖來自…
星期五,一個禮拜過後,我用餘光發現她在茶水間裡而且從裡頭散發出陣陣饅頭香。
於是,拿著一杯咖啡,與一杯欲加熱的奶茶,加上兩顆想分享暢談的心。
「饅頭配奶茶應該不錯。」想再用奶茶賄賂她,想雲遊於來自她口中所闡訴關於詩的美感與詞的情致。
「對了,你還沒跟我說你喜歡徐志摩『山中』裡的哪一句?」
「吹下一針新碧,掉在妳窗前。」
她點點頭眨眨眼漾著微笑。
「掉落妳窗前就可以天天聽妳說詩講詞啊!」我心裡默想。
此刻,窗外斜進的餘暉讓她的臉蛋像打著蘋果光般的粉嫩俏麗。
頃刻,「噠」的一聲終究來臨了,這討厭的聲響似乎在預告著與她的談話將告一段落,就跟上次那樣行色匆匆。
她拿了饅頭說完謝謝便離去,因為有電鍋的「噠」魔咒,好像只要一傳出電鍋的怨念,她就要會被拉出茶水間似的…
不過,…
還好實際的情況是,一打開電鍋等霧氣散去後我才發現鍋裡有饅頭兩顆,「我幫妳拿出來。」怕她燙到,其實是想多爭取一點與她相處的時間。
我將兩顆饅頭遞給她時,她只拿起一個,「另一個是你的!」
我整個愣了一下,是剛好蒸熱又恰巧被我遇到所以不好意思不與我分享,還是,她知道我上次的說溜嘴不是沒原因,是暗示這禮拜的相遇,所以她也幫我蒸了一顆。
還好「噠」魔咒沒發作!
在接下來溫奶茶的過程中,我們聊到鄭愁予的『夢土上』。
這次換我念道:
森林已在我腳下了,我底小屋仍在上頭
那籬笆已見到,轉彎卻又隱去了
該有一個人倚門等我
等我帶來新書,和修理好的琴
而我只帶來一壺酒
因等我的人早已離去
雲在我底路上,在我底衣上
我在一個隱隱的思念上
高處沒有鳥喉,沒有花靨
我在一片冷冷的夢土上…
森林已在我腳下了,我底小屋仍在上頭
那籬笆已見到,轉彎卻又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