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新聞正如火如荼:「警方依加重強盜、加重竊盜、槍砲條例罪將王嫌移送台北地檢署,承辦檢察官問訊後認為他涉重罪,贓款流向不明,有逃亡及滅證之虞,將他聲請羈押禁見獲准……」

    台北地檢署。

進行複訊的警察請他抽了根菸,「我們知道你喜歡這牌子的草(菸)。」

滿臉鬍渣的王朝接過大衛杜夫。

「我們在你的住處找到一些贓款。」警察試著突破他的心防,「我們調閱了很多監視器畫面,看到我眼都花了。媽的,我覺得你不只幹這一票。」警察拿出從監視器擷取的雨衣大盜側影。

「我講過很多次了,我絕對不是雨衣大盜。」疲勞問訊的血絲佈滿王朝眼裡,「若是我做的,我就會認……」

生活優渥的富二代,如今卻必須背負竊盜刑責。

專案小組在王朝的電腦中發現許多改造槍枝的資料,偏偏這些槍枝下落不明,懷疑他一開始利用買賣軍火的背景,提供雨衣大盜做案槍枝,最後自己缺錢才轉而「自演」嫁禍,因為狂妄個性才讓自己曝光。

「到底是你模仿雨衣大盜,還是他模仿你?你們認識嗎?」

王朝沒回應。

 

「聽說王朝笑而不答,留下無限想像空間。」政論節目的現場。名嘴還在靠雨衣大盜賺通靠費。

「那要等警方趕快釐清,」名嘴幫他講好話了,「其實他們家族的生技企業組織龐大,大家都知道。身為家中獨子,家族期望壓力可想而知。」

主持人接話:「所以讓他變得叛逆,反社會人格。一方面因為家境優渥,由奢入儉難,為了維持豪奢生活鋌而走險。」

「聽說有一次他的朋友問他想從事什麼行業,他回答說,想從事很快就能賺很多錢的行業。他朋友笑一笑說,那進金融業也許可以。」

「沒錯,不用面試就能進『金融業』(銀行),而且短短幾分鐘就賺了千萬。你看多爽啊。」

名嘴話鋒一轉,「我認為他滿蹩腳的,哪有犯案之後還把作案槍枝收在家中,等警察來發現犯案鐵證,會不會太蠢了一點。」

主持人跟著附和:「所以,他根本只是一個看了新聞報導有樣學樣的模仿犯,真正的雨衣大盜正逍遙法外。就不知道檢調單位最後會怎麼認定……」

       

「就不知道檢調單位最後會怎麼認定……」王朝的委任律師搓著下巴,思考如何幫當事人與大盜本尊劃清界線。

「會不會我就這樣被嫁禍成雨衣大盜,一輩子在這裡關到死。」王朝的眼神呆滯。

「不要擔心。律師團正在蒐集對你有利的新事證。目前作案槍枝和贓款這些重要物證已經都在刑大那邊,作案(用槍)的手法的差異資料我也整理好了。」

「我絕對不會為了搶錢殺人。」

「我知道,我們會提出證據證明其他案件不是你幹的(這可是涉及一死八傷的重罪),接下來就要看法官怎麼認定你與雨衣大盜的差別了……」

 

 

一個月前。

那時你幫我找到包包,我很感謝你,但距離『感動』還很遠,感謝跟感動不能混為一談,更談不上感情,感情如果勉強,只會留下感嘆。

甯益世手握方向盤,腦袋卻還繚繞訊息裡的絕望。

前方已經紅燈,他卻還在恍神,腳還放在油門上……

突然,司機的本能反應讓他趕緊回過神急踩煞車。

最近,社會新聞總是王朝的版面。

如今,換他撐起版面,怵目驚心的謀殺案件。

 

日前,新竹一家砂石廠女會計遭人勒斃,警方勘驗案發現場採集到數枚清晰指紋,警方忙著比對過濾兇手之際,在案發之後的七天,恰好是死者的頭七,彷彿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一位現任砂石廠送貨員的甯姓員工自行投案。根據他的自白,說是因為偷竊保險箱失風被女會計撞見,怕被她指認竊盜才憤而行兇,使用卸貨用的繩索將她勒斃滅口,而死者皮包裡面據說有三名員工的薪水,現金約十萬元已被甯嫌搜括一空,不過保險箱完好如初沒有損失。由於案發當天恰好是公司保全系統的維修日,也因此引發甯嫌趁虛而入的作案動機,他一再強調「錢是我拿的,都是我一個人幹的」,警方正在追查有無其他共犯。

警方調閱銀行的監視器,的確看到他曾經到銀行把員工薪水取走,推測可能見錢眼開心生歹念,從而對掌管公司現金的女會計下手。涉嫌殺害女會計的甯姓嫌犯,案發前從監視器清楚看到他順手抄起木棍不時左顧右盼,見機潛入辦公室庫房神態自若,因事跡敗露,在殺害邱姓女會計後,並沒有馬上離開現場,而是從容把散落在現場的鈔票佔為己有,才騎機車揚長而去,警方調出車籍資料發現,他騎乘自己的機車離開現場……

 

這兩天,政論節目開始關注這件案子。(節目製作人知道觀眾對雨衣大盜有點膩了,換個口味)名嘴的通告費建立在被害人或加害者的醜聞、緋聞、屍體、裸體之上。

「這個兇手有勇無謀也太大膽了,居然用自己的機車來犯案。」名嘴好像去過案發現場似的指證歷歷。

「怎麼不會偷個贓車……,開玩笑,開玩笑。」主持人自以為好笑,「不過聽說兇嫌只有高中學歷。」暗指低學歷連基本行竊的防範技巧都沒考慮周全。

「據說他愛慕這個女會計,還幫她到銀行支領員工的薪水,白花花的鈔票鬼迷心竅,精明能幹的女會計在保全系統維修日陳屍辦公室,很明顯是甯嫌利用安全系統的空檔伺機行竊,因行竊失風被死者指認出來才選擇滅口。而且他又很清楚女會計每天領款、存款的時間與方式更方便下手。」名嘴腦裡想像著,甯益世勒死女會計的兇惡神情。

主持人一臉疑惑地說:「聽說,他不是喜歡這個女會計(邱慧嫻),怎麼下得了手?」

名嘴一副好像很了解當事人的表情,「有些男人就是這樣,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然得不到她,至少要保住自己(別被指認)。」

「有沒有可能甯嫌覺得自己(在經濟能力上)被矮化,被看不起,由愛生恨。」

「男人死要面子就是這樣。我跟各位觀眾報告,這就是所謂的愛情變態心理學。我再舉個例子,之前不是有一個新聞說有個律師為了婚外情對象,而將多年的積蓄都歸於老婆名下換取離婚的自由之身,沒想到正要與小三共築愛巢卻被小三認為身無分文毫無價值,開始對這名律師不理不睬。結果律師一氣之下,在街上當場以利刃刺殺小三。由於男方是知名律師而震驚社會,大家都很驚訝如此高社經地位的人士,居然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愛恨情仇。」

「有人說,愛情不分貴賤,只有在乎對方多少,能為對方犧牲多少。難道不能成為戀人,就一定要變仇人嗎?」主持人雙手一攤一臉無奈,隨手寫下「犧牲」兩字。

進廣告。

stand by的同時,主持人看著「犧牲」的筆跡,隨口問名嘴說:「如果那個嫌犯那麼愛女會計,有沒有可能是為了她而犧牲的。」

「犧牲?犧牲什麼?」

此時,導播喊著又要開始on line了。

回到節目現場。

名嘴又拋出一個話題:「根據警方的說法,他一直強調案子是他一個人幹的,很明顯設停損點。警方正在加強追查有無共犯同夥。」

此時,導播將畫面切換到警方發言人站在各家電視台麥克風前:「藉由人腦黑盒子這套警政署所仰賴的系統分析死者最後四分鐘影像,透過影像的指認,以及數枚留在現場的指紋鐵證,甯姓嫌犯因自知法網難逃而選擇自行投案,企圖向法官求情減刑。」發言人的語氣像在稱讚「四(死)分鐘」的功勞很大。

有位記者發問:「那他為什麼沒做一些對自己有利的防範措施(取走死者首級),或想辦法不要在那四分鐘出現?」

發言人清清喉嚨,不耐煩的表情全寫在臉上:「我想這就是這套系統發揮的嚇阻作用,增加了兇手全身而退的難度。」他的語氣像在說,兇手要怎麼處理關我什麼事。

畫面回到名嘴,「沒做任何防範也許是故佈疑陣,也許因為臨時起意來不及。據說從那四分鐘的現場狀況看來,當時燈光昏暗,手忙腳亂之際甯嫌才沒時間去開保險箱而匆忙逃跑。」

主持人帶著猜測的語氣:「會不會有可能甯嫌讓自己的樣貌曝光,是為了公然挑釁警政署依賴的那套死前影像?」

名嘴沒表示意見。

主持人接著以賣關子的口吻:「我想各位觀眾一定很好奇那四分鐘的內容。那我們先進個廣告再回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簡敬洲的字話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