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客廳的電視新聞傳來:

一場颱風過境就讓南投縣的「廬山」溫泉區幾乎全毀,現在政府說業者把旅館蓋在河川地違法,而業者反駁政府二十幾年就說要輔導合法化卻拖到現在提不出配套措施,行政部門互推責任……,這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誰又該負責?

媒體的八卦口水,面對溫泉區業者的損失,從中央到縣府各行政單位互推責任,又要上演爭功諉過的戲碼。

莉婷早就厭倦媒體亂象。各行政單位的互批口水似乎比颱風過境帶來的降雨量更猛烈。台北這個開發過度的稠密大都市,很難體會偏遠山區少數居民因狂風暴雨帶來的生命威脅。

    「啊!」她一聽到南投縣的「廬山」溫泉……

    廬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這會不會就是「遠近」那兩字的的提示呢?抑或,遠近另有含意?

    她立即向家族企業的會計部門申請了一點慈善基金,名義上往廬山受災區捐助物資,另一方面,她打算親自跑一趟,或許啟峰就在那也說不定。

    電視新聞又傳來一件不幸的消息:南投縣消防大隊的救難人員徒步挺進到廬山災區,救難人員証實有一名被活埋的民眾就是廬山賓館的林姓女員工……

她查了那名女受難者家裡的住址,趁著雨勢稍歇,自己一個人開車私下送一點溫暖過去。

隔天,莉婷悄悄來到了那位林姓女員工家門口。

「我代表我們的家族企業帶來一點慰問金。」

電視台只忙著利用風災開闢政論節目的話題,名嘴們你一句我一句,到底是業者還是公家單位要負責任,卻沒有一家電視台重視颱風受災戶的心聲。

林家人為了表達感謝之意,請莉婷到家裡坐坐聊聊。

「我這兩天夢到我妹說……」林小姐的姊姊提到希望能看一下妹妹往生前的四分鐘影像。

「妳夢到她說什麼?」莉婷好奇往生者對親人的託付。這讓她有點心酸啟峰從沒進夢中。

「我感覺我妹好像有什麼話想說(說不定有什麼冤屈)。」

「這件事我來想辦法好了。」莉婷心想也許詩織能幫忙拿到林小姐人生的最後四分鐘,一解家人對往生者的思念緬懷。

於是,莉婷打了一通電話給詩織,因為死後影像目前已明令禁止公開,但「有錢能使鬼推磨」的潛規則,莉婷承諾自掏腰包「贊助」實驗室一點經費,一個小時候就拿到影像資料。

林家人個個抿著嘴表情肅穆,想從最後影像揣測託夢的含意。

大約前三分半鐘影像是一片漆黑,呈現的是被深埋在瓦礫堆中的可怕絕境,林家人拭淚不捨她獨自面對天災的無情,與政府防災的人謀不臧。

直到林小姐即將斷氣闔上眼的前十幾秒鐘,眼瞳裡反射出一名男子奮力伸手,要從縫隙想把她拉出來的絕地逢生,因為透進一束光亮,影像中的男子面容清晰可辨。

林家人大概意會了林小姐為何託夢,無非想表達感謝那位男子的相救,雖然無功而返。

而此時,跟著落淚的,還有莉婷……

除了悲憐林家的遭遇,讓她激動的是……

「啟……」瞬間,彷彿乍見與當時在車禍隧道內絕境求生奮力一搏的熱血畫面。

要不是曾經是親密戀人,肯定認不出如今瘦骨嶙峋的模樣落差。

林家人見她一臉驚訝,「小姐,妳還好吧?該不會影像裡面的男子,妳有見過嗎?我也想好好謝謝他,雖然遺憾還是發生了……」

於是,林家人找來了附近鄰居與店家幫忙協尋影中人。

「他叫邱啟峰,謝謝大家幫忙。」

莉婷決定在廬山住個幾天,如果啟峰確定還在人世,還在這的話。

 

隔天。

「嘿勒肖年耶郎每賣(那個年輕人很錯),瘦瘦黑黑的,之前在我們廬山這邊的一間民宿打工,可是這兩天都沒看到人。」某一位歐巴桑對他印象深刻。

另一位歐吉桑也說:「這個肖年耶好像自己種鼾及(地瓜),我看他好像都只吃鼾及,和一些野菜,很養生喔。」

另一個之前曾在同一間民宿工作的中年人回憶:「我記得大家都叫他潘哥,好像是姓潘的樣子,應該不是小姐妳說的姓邱。我是印象很深刻他來這邊是用『紙鈔流浪法』……」

另一個皮膚黝黑的原住民:「哪茍撚慶人(那個年輕人)好像有刺青勒。」

她一聽到「刺青」關鍵字,眼眶再也關不住淚水。

也許我們不能天長地久,但我一定要找到你,不管天涯海角。

「小姐,妳還好吧?這個人是妳的家人嗎?他應該不至於被大水沖走啦,妳不要胡思亂想。」有個歐巴桑以為她來找失蹤的家人。

她真想跟他昇華為「家人」的定義關係。

「沒管西(沒關係),我們幫你照(找),妳留一下熟機(手機),找到就通知妳的啦。」原住民很熱情。

因為體型變得消瘦皮膚黝黑,偏遠部落地區的民眾似乎沒認出大家口中的潘哥即是之前常在電視曝光的絕世天才。

留了聯絡電話給熱心的當地人,住在廬山的這幾天,除了協助發放家族企業提供的救難物資,當務之急是四處尋找他的蹤影。

    廬山歷經多次風災洗禮重創,不再受遊客青睞,店家門可羅雀,紛紛關門另謀他就,少了觀光客,漸漸恢復廬山原有的自然生態。也許這就是他選擇在此生根的緣故。

    極地求生的堅毅在植物對逆境的韌性適應上一覽無遺,同樣也在人的身上找到一種不服輸的詮釋。

 

一個禮拜過後,無功而返回到台北水泥叢林。

莉婷回想當地人提供的訊息,說那個很有可能是啟峰的人姓潘,想必是隱姓埋名,但當初目擊啟峰疑似滑落深谷的人斬釘截鐵說啟峰已沒有呼吸心跳,那又要如何解釋?

失蹤前的啟峰深思熟慮隱姓埋名的必要,於是他利用……

 

 

他知道有一天他會失去記憶,於是他透過蘇軾的詩句暗藏關鍵字。

峰、遠近、廬山、緣。

峰指「啟峰」自己,更精確地說,隱藏的含意是一夜之間讓人腦力提昇的關鍵技術。

至於,遠近……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嗎?

當莉婷回到房間看到啟峰之前掌鏡的一張個人照,照片裡堆著幸福洋溢的笑容,背景有些朦朧,想起了有一次去宜蘭玩,拿著相機講一堆攝影的專有名詞,調整光圈可以讓背景模糊,突顯美女(指她)的清晰與白皙,營造出遠近層次感

「遠近」、「層次」、「光圈」……

這些都是跟相機有關的名詞。

「啊!」該不會啟峰暗示著「相機」,那台神秘的銀色相機,能顯影未來的技術。她有印象那一台耀眼的銀色相機,還曾在隧道口留影。

而「廬山」淺顯提示莉婷來廬山找他。

「緣」,莉婷印象很深刻詩織提到一種可以數據化兩人緣份的儀器,而且還說兩人情份未了,果然沒錯。

        莉婷從那首詩約略得知啟峰暗示秦博士那三項不能公開的發明,她打給詩織:「我是莉婷。謝謝妳幫忙提供林小姐的(最後)影像,為表示我的謝意,我以我的名義捐贈五十萬給貴單位。」

    「真的嗎?好啊。」聽到有人贊助研發當然同意。

    「不過,可不可以有個小小的要求。」

        OK,妳說。」

        「方不方便把這份影像留給林家人做紀念。」

    詩織問過秦博士,秦博士也答應了。也許看在五十萬份上,再說母體資料庫存底這份影像只是佔用記憶體而已,畢竟林小姐不是什麼名人。

        只有名人的影像才有價值。也許這就是世人追求名氣的動力。

        莉婷並沒有把意外看到啟峰的發現告訴詩織,表面上將四分鐘影像歸由林家收藏紀念,來掩護抗癌後的瘦骨影像不被外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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