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五分鐘前。

記者從攝影畫面赫然消失是因為有個男子衝進攝影鏡頭裡,把記者往前拉行,突如其來的往前跑了十幾公尺之後,記者還一臉失措不小心滑倒,緊接著就發生讓他措手不及的今日頭條,幸好躲過了排山倒海的龐然大物,不然,這個頭條就成了記者的最後一條新聞了。

「先生,先生,你還好吧……」記者從濕漉漉的路面爬起,耳朵還迴盪著飯店倒塌瞬間,近距離的轟隆聲。

okok……」扶拉著記者跑出大自然的反撲範圍,男子大口喘氣。

「謝謝你剛剛救了我。」記者的臉上分不出是雨,還是感謝的淚。

「你們兩個還好吧?」攝影師也跑了過來。

「有拍到倒下來的畫面吧?」記者趕緊問命換來的關鍵鏡頭。

「有、有、有!」攝影師示意採訪一下這位救命恩人。

記者一個深呼吸收起哽咽的情緒,「先生,請問……」一時卻愣了,不知道該怎麼開頭。

攝影師心想就不問個類似「請問颱風帶來哪些損失?希望政府怎麼補助?」,或是「颱風來會不會怕」的白痴問題也行。

「請問你怎麼知道飯店會倒下來?」記者情不自禁脫口而出。就像當年有人事先知道鐵達尼號受到詛咒而沉船那麼驚訝。

蛤?攝影師納悶了一下,鏡頭也晃了一下。靠腰,什麼爛問題?

「因為我聽得到……」救了記者的男子吞吞吐吐。

「聽得到什麼?」記者把麥克風移到男子面前。

攝影師也好奇他的答案。

「我聽得到……,底下土層鬆動的聲音。」瘦瘦黑黑的男子微低著頭,顯然不想面對鏡頭。

讓記者畢生難忘的除了電影才會出現的大樓倒塌,還有眼前神奇救了一命的陌生男子,「你說你聽得到……,地底下的低頻震動?」這才來得及提前幾秒鐘拔腿。

就像預知地震一樣,這不是只有動物才有的本能嗎?聽覺靈敏的程度令記者一頭霧水,此時他才注意到救命恩人上半身的白色汗衫溼透了。溼透的半透明薄衫隱約透出左胸前的一抹刺青圖案。

算了無從考證,就算是湊巧也好,反正這條命是撿回來了。

「先生請問你貴姓?怎麼稱呼?」

「我姓潘。大家都叫我潘哥。」

「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我答應為你做一件事。」記者覺得這是他能回報的方式,「透過媒體的力量來完成也可以。」

「沒有吧。」瘦黑的潘哥搖搖頭。

「比如說,你有沒有要找的人,可以透過我們電視台放送……」災區的記者常常會幫忙當地人協尋失蹤人口。

「找人?」他不自主摸觸左胸的刺青,這幅刺青臉蛋的女子他一直想不起來是誰,也許可以透過鏡頭的放送……

「有對方的名字嗎?」記者一心想報答恩公。

「沒有耶,但我有她的長相。」他掀開上衣,指著上半身的刺青。

「他跟妳是什麼關係?」

「我其實也不知道,但我很清楚那是曾經在心中(左胸心臟)很重要的份量。」潘哥靦腆抿著嘴。

一旁的攝影師特寫刺青勾勒的清秀女子容貌。

「有沒有什麼要對這個女生說的?」記者試問,並拿出一件乾淨的T恤讓救命恩人換上。

男子不發一語,逕自脫下濕汗衫,換上記者遞過來的T恤。

「我……」根本也想不起來曾經彼此有過什麼交集,或許只能等鏡頭一放送全國之後,讓對方來找他。

「沒關係,如果沒有的話就算了,這個忙我一定會幫。我真的很感激你救了我。」記者緊握恩人因忙於粗活而粗糙的雙手。

「不然……,就跟她說……」潘哥不自覺喃喃自語。

記者放開了手,注意聽他說的內容。

「請跟她說,我雖然記不起她,但每次照鏡子看到她(胸前的刺青),我就會知道我曾經有多麼愛她。」

攝影師默默紀錄感人的片刻。

「沒事的話,那我先走了……」他轉身離去。

攝影師鼻子也酸了。

 

採訪記者回到電視台後,除了製作颱風相關報導之外,為了報答恩人,他準備在新聞的尾聲加入這一段感人小故事,大致的情節是,有一名住在廬山、姓潘的年輕男子想對一位小姐說:「雖然我記不起妳,但照鏡子看到胸口銘刻妳的容顏時,我就會知道我曾經很愛妳。」

畫面的左上方還會出現擷取自他胸前刺青的情人圖像。

文案送到主編桌上,主編一開始也覺得風災裡的溫馨小品,可提昇對人文關懷的重視。

但到了下午卻臨時開會決定不採用。

「明明很感人,為什麼主編不想用?」攝影師忿忿不平。

記者垂頭喪氣:「主編說那個時段要安插總統下海鷗直昇機視察的畫面,比較有收視率,所以……,那段告白被剪了。」

「這個年頭,是不是市井小民的溫馨故事已經比宣傳政績更重要了?」攝影師嘆了口氣。新聞主管認為大多數群眾想看的是熟悉的政治(綜藝)臉孔,而真正感動人心的市井角落只是穿插的次要選擇。

「後來,我還被嗆說,這是新聞部,你要溫馨感人,那請另謀高就,大愛電視台很歡迎你。」再據理力爭下去,搞不好連飯碗都不保。

「算了。」兩個人打起精神,繼續前往災區等總統大駕作秀。

 

她一直不相信「未來老公」就這樣走了。

也許最後的答案就在那首詩中。

        詩織又找上她,希望她能幫忙找回那三項發明的關鍵技術檔案。

    莉婷好奇問是關於什麼方面的技術。

詩織起初閃爍其詞,推託實驗室的資產不方便透露。

但莉婷認為啟峰之所以消失在她的生命裡,實驗室這一方難辭其咎。

    詩織僅透露五個字「緣份偵測器」,並偷偷告訴她偵測器顯示兩人的緣份還在。這讓莉婷心中燃起一絲希望,也帶著不解。當初有目擊證人斬釘截鐵地說啟峰已經斷氣沒有呼吸,並推測癱軟的身軀因坡度滑下了山崖,但話說回來,到目前為止並沒有找到遺體。如今又有科學儀器顯示情份未了。

    但所謂的有緣,不一定是以「朝夕相處」的型態展現。

對啟峰來說,千里之外想著對方,不也是緣份的一種形式。

就像對甯益世而言,一顆心隨著命案瓜葛,也是緣份的一種表態。

很多時候,讓人成長的,不是留在身邊的人,而是離開的她。

心即「忄」,加上感,心有所感,即是「憾」。

心酸的感受藏心底,便是遺憾。

朋友之間很少談論未來,往往還是在一起。

戀人之間總是談論未來,卻可能沒有未來。

即使是嘴對嘴的關係,也要有手牽手的距離。

就算有心貼心的默契,也要有背對背的空間。

是這樣嗎?

又喝了咖啡第二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養成了猛灌咖啡的惡習,就像男人靠抽菸提振精神釋放壓力。

走向窗邊。

窗外的陽光已慢慢冒出頭。通常颱風假總是慢半拍,風雨早就過去了。

這兩天颱風肆虐全台。天氣一放晴,窗外開始車水馬樓,賺到一天颱風假,KTV戲院擠滿了忙裡偷閒的學生上班族。

低著頭忙著在手機螢幕上按讚的都市人,很難體會土石流爛泥巴沖刷到家裡,水深火熱忙著清理家園的山地居民處境。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簡敬洲的字話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