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腦力大反噬
六月的這天，王董主導的實驗室遭人爆料擁有所謂的「腦控武器」。
新聞主播：「對於實驗室發表的『人腦上帝化』引發了道德爭議，這是繼上一回「外遇預防針」問世之後（詳情請見拙著「外遇預防針」），再一次測試人類生理極限的道德兩難議題。這項科技研究提昇人腦的高度專注力，激發超越了人類有史以來的發達連結，讓人類更聰明，但這很可能被有心人士用來開發為「腦控武器」而發動第三次世界戰爭，對於運用在武裝軍隊的『腦控武器』【註】可能成真，先前紐菲爾德生物倫理委員會（Nuffield Council on Bioethics）已展開諮商，探討人類與機械之間界線模糊化的風險……」
【註】身為研究領導人的英國約克大學（York University）哲學教授鮑爾溫（Thomas Baldwin）表示，介入大腦活動的研究可望帶來治療憂鬱症的希望，但同時也帶來被有心人士利用的憂慮，有人憂心把人類能力提升至超出正常範圍可能造成的後果。根據可靠來源，美軍正積極嘗試研發相關武器，這種武器能透過電腦，由數千公里外軍人的思維波動來操控，如果真的能與思維取得聯繫，並獲得由思維控制的裝置，那麼戰爭的蔓延將無遠弗屆的可怕。
雖然這只是一條小新聞，王董的發言人親上火線澄清絕非事實，就怕擦槍走火。可能連王董都不知道，這則小新聞將是廣大群眾反對人腦黑盒子計畫的導火線。
當時，有個小政論節目聊到這個話題，主持人有點誇大其詞的說，這項計畫根本是「腦內殖民」，窺探大腦隱私，對於一天接觸媒體超過兩小時的電視族而言，大腦有被逛一圈的感覺。這爭議以前秦博士就提過了，如今正式棘手浮上檯面。
王董的發言人也callin發表聲明認為，視情況而定的存放與擷取部份腦內資訊與思緒的做法，並不構成所謂的侵犯隱私。科學家研究發現，愛因斯坦的大腦使用還不到全部10％，普通人有些使用不到5％，有些則連1％都不到，這說明大腦至少有90%被荒廢掉（講難聽一點，這些一天看電視超過兩個小時的人根本沒在動腦，只是借一下腦容量存放資訊而已）凡事有利有弊，取其有利資訊，也必須要有所犧牲。畢竟警政署需要死後影像緝凶，而且各大產品廠商也都需要民眾腦內的消費傾向資訊（這些可都是實驗室的金主）。
幾天後。
「博士，那天啟峰來借用電子鼻，我發現他做了一項前所未有的測試。」
「測試什麼？」
「他偷偷寫了一組程式，利用緣份偵測器成功看見了『緣份的未來式』，得知未來的短期內和誰比較有緣。」
秦博士很驚訝，不愧是天才程式神手。
「我的重點是，測試出來的結果，他跟這『五個人』未來有較多的『緣份單位』……」詩織遞給秦博士一份五人名單。
「這五個人應該是啟峰的親戚或朋友吧。」秦博士起初以為啟峰只是好奇跟誰會比較處得來。
「我比對了這五個人的一連串資料，只歸納出一個共通點……」
秦博士停下手邊的工作專心聽詩織說，她說：「他們都是在同一間醫院接受治療的腦癌病人。」
電子鼻正是專門聞嗅癌症味道與指出相對位置的精密儀器。
「難怪他那一天要用電子鼻來測試自己。」
當時，秦博士心中的疑惑，一個月後得到了證實。
「曇花一現？天才的結局竟是悲劇？」斗大的標題震撼了全國。
全腦天才邱啟峰，當初與女友在車禍災難中，與死神搏鬥的狹縫中乍見月老的祝福光芒，如今卻隨著腦癌的併發劃下天才人生的休止符。
他給大家的公開聲明信中，只說了一句話：「人生每一件事都回不去，卻沒有一件事過不去。」奉勸大家一定要樂觀。
聽在支持他的粉絲耳裡，充滿熱血勵志，卻又不捨他的辭世離去。
經過醫院的核磁共振檢查證實，千真萬確罹患了腦癌。
詩織打給啟峰問他接下來有什麼治療的打算。
他語帶沮喪，「我居然是靠腫瘤的刺激才變聰明的，腫瘤開發了大腦其他閒置的部位，也因此所有歡樂與痛苦的記憶都一併被牢牢深鎖，但也導致大腦的快速耗盡。」這就是所有的記憶都深刻腦海忘不了，常常煩東煩西輾轉反側的緣故。
此外，因為腫瘤的刺激讓視網膜神經出現（飛碟降臨）光束的幻覺反應，可笑的是，還誤以為是外星人的飛碟光升級了他的智商。
他答應秦博士不讓大腦擴充計畫公諸於世，就讓外界的印象停留在飛碟的科幻意象裡。只是他心中開始懷疑，難道擴充的方式竟是利用癌細胞來開發。
或許是上帝很清楚，人變得越是高度文明越是聰明，對地球的傷害越大，所以限制大腦百分百的開發。
秦博士根據許多學術論文發現，人腦只開發了10%只是個比喻的說法，其實並非如此，真正的含意是，當大腦進入思考時，只有10%的大腦在運作，但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可能會有更多的使用率。
累積的記憶慢慢淡忘，是腦細胞進入休眠狀態的保護機制，也為了減少大腦的負擔，換句話說，不讓大腦百分之百的運作可視為一種避免過度擠榨瘋狂運轉，由此也反駁了之前王董發言人說，反正還有90%被荒廢掉，借一下其他的腦容量不影響大腦隱私與運作。
由於他的腦瘤刺激神經元裡的神經膠質細胞增生，表面上增加了腦力，讓腦袋停不下來，不斷有新的點子創意在腦海運作，陷入不眠不休的典型工作狂狀態。「佛」與「魔」之所以音相近，因為兩者一線之隔。
萬中選一的傑出大腦，誠如秦博士接觸到的案例，是受到某種外力（癌細胞刺激）或天生損傷所造成的大腦反應動作。
秦博士之前找了幾個大學生做了一個測試，證實了如果要展現右腦的天份，必須暫時『封閉』左腦，這是左右腦（工作與休息之間）的平衡機制。也許癌細胞成了激發左右腦雙管齊下的催化劑，另一方面癌細胞則成了人為（大腦串聯計畫）破壞這個平衡機制的負面產物。
記者會上，啟峰語氣平淡面對所有的麥克風：「之前，我利用秦博士的『電子鼻』聞出癌症的味道，證實我得了腦癌……」他並沒有把利用緣份偵測器得知腦癌的過程說出來，畢竟緣份指數若公開一定造成天下大亂。
他嘆了一口氣，「後來又進一步確認，之前看到外星人的那道光，其實根本是癌細胞的增生，腫瘤影響視神經產生的『錯覺』，盤根錯節的腫瘤並沒有傷害到大腦組織的運作，反而刺激了大腦中樞的潛能開發。」荒謬以為是外星人的加持才激發腦力。根據秦博士的說法，必須有強大的思緒刺激，才能啟動三十二倍的連結，而隧道裡的求生意念，意外激化了腦內核反應。此外，腫瘤的壓迫也是全腦開發的推力之一。說難聽一點，大腦串聯計畫就是癌細胞激化。
他又嘆了一口氣，話鋒一轉，「學校只重視智育，社會只向錢看，你會發現危害人類的科技，都是所謂的天才製造出來的。突破大腦極限工程就像給小孩子一把汽車的鎖匙，小孩開大車，正面積極的說法是無限可能，但更可能橫衝直撞玉石俱焚。」他就是一個曾經只向錢看的活生生例子，如今萬般帶不走，到頭一場空。上個月才喬遷的房子，位於台北鬧區的三房兩廳，終於小有成就了，想邀爸媽北上一起入住，如今看來恐怕天倫夢碎。
他的經紀人小潘面對鏡頭眼眶泛紅地說：「感謝大家的關心，希望媒體留一點最後的淨土給他，替他保留一點私人空間，讓他靜靜地度過所剩無幾的餘生。」暗示媒體高抬貴手，請大家祝福他一路好走。
莉婷寫了簡訊給他：「請告訴我，我能為你做什麼？」
他回訊：「那就告訴我，我還能活多久。」
她回訊：「我比較在乎還能愛你多久。」
他苦笑，「再多財富也喚不回我的生命，還有我們曾經的愛。」
人總是要走到最後一步，才會真正開悟。
「有可能把腫瘤移開延續生命嗎？」
「以目前的醫療技術相當相當困難。」他比誰都還瞭解大腦的複雜與精密程度。
「可以試試自然療法，比如說生機飲食、適當運動等等。」
他沒再回訊了，槁木死灰的手指完全不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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