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在指針的流動中,悄悄的過了二十餘個3點鐘方向,日期框所顯示的「9」。

    201010月『9』號,我的最後單身之夜。

男性好友為我開了一個告別單身派對。

夜店的燈光依舊委靡虛幻,虛幻的還有即將與認識兩年的女友步入禮堂,幾杯雞尾酒下肚、情歌旋律的催化下,好友問我當初怎麼跟未來的老婆求婚,藉著酒意,我還原(美化)了當時很有偶像劇FU的對話:

「如果將來有天發生了核子大爆炸的第三次世界大戰,人類文明倒退回到石器原始時代,世界的一切秩序都歸零了,機械錶卻依然能為人類定義歲月走過的痕跡。而到了那個時候……」半年前的一次美好燭光晚餐,我為即將端上的結婚紀念錶埋下伏筆。

「到了那個時候,怎麼樣?」聰明的未婚妻放下高腳杯,大概猜得出方才那段富有求婚意味的用詞遣句背後的引申。

「到了那時候,我還愛著妳,就像只要把機械錶戴在手上,愛的動能就永不停歇。」

她微低著眉,眼眶噙著淚的這一幕,我至今永生難忘。

  

「真的是這樣嗎?」其中一位好友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拿出手機。

「立刻打電話給未來的大嫂求證一下。」另一為好友起鬨。

「事情哪有那麼簡單,我是要你打給前女友。」告別單身派對有個重頭戲是打電話給前女友嗆說自己要結婚了。

我婉拒了酒言酒語的無病呻吟,也許潛意識裡,我仍對那支SWATCH石英錶情有獨鍾,不想破壞好聚好散的氣氛。

我高舉手腕上的結婚紀念錶,「我們上個月一起在百貨公司挑選的LONGINES機械錶,我已經把SWATCH狠狠丟在牆角了。」

其中有位玩錶的同好幾杯黃湯下肚,又對我碎碎念:「好好的珍惜當下,電腦、汽車、手機都會汰舊換新,唯有機械錶不靠電力能傳世百年經典,可是比石英錶更具『收藏價值』。」他表面上說機械錶是財力、品味與傳承的代名詞,卻意有所指要我徹底忘了SWATCH舊情人,也做個順水人情把未婚妻捧上天(更具收藏價值喔)。

打電話給前女友只是男人酒後的胡言嘴炮,一旦選擇了步入禮堂,就該要有堅守婚姻的領悟,信念很重要,就像有時間概念的人,就算手上的機械錶快或慢個一、兩分鐘,也不至於遲到或早退。

    從夜店一身酒氣回到已經付了兩年貸款的居所,自食其力慢慢繳貸款的房子才像個「家」,尤其看到緋紅的「囍」字就貼在主臥室房門上。

    走進浴室沖掉最後單身的醉意,我一時興起落筆愛情:「愛情的結局宛如粉筆有長有短、有慘白無趣、有色彩繽紛。有人的戀情早夭未果,卻能在驀然回首的感情黑板上,留下轟轟烈烈的字字珠璣。但也有原本能綿延甜蜜的情愛長度,卻渾渾噩噩不知珍惜任憑折枝,無緣在彼此的掌紋留下蛛絲馬跡。」

    考慮步入婚姻的對象有點像貨比三家,價格(外貌)漂不漂亮不是唯一的抉擇條件,踏破鐵鞋比價都不可能找到全台最划算的,換句話說,最完美的女人不可能被你找到,但能尋覓自己認為最滿意的,手錶是自己要戴的,別人的意見僅供參考,切莫三心兩意。若以CV值來類推,相處的默契、缺點的包容、家人的和睦等等都必須列入評分項目。這讓我想起鐘錶店老闆說過,絕對沒有一支終極錶絕對完全適合某個人(才會不斷換新錶老闆財源廣進),以此類推,你的另一半也不可能完全適合你,所以才會有「包容體諒」這類靜思語(想不到我越來越有心靈導師的氣質了)。

    錶的意義在於提醒世人韶光不能重來,一旦決定攜手步入禮堂,即使結婚紀念錶的加持見證甜蜜時刻,也難保日後不會淪為貌合神離的表(錶)面情侶,就算機械對錶擁有傳承百年不朽的優良血統也是枉然。結婚需要一點衝動,更需要與相處八年的前女友保持距離,隨著歲月逐漸淡忘。

與一個人相處需要時間,要忘掉一個人更需要時間。藕斷絲連的惡果傷害的是「充其量定義為舊情人替代品」的枕邊人,若無法死心塌地陪在結婚紀念錶的女主人身邊,牽著手隨著指針一步一腳印廝守到老,那對錶就只剩報時的單調功能,毫無更深層的紀念價值意義。

 

    值得「腕」賞的LONGIES在手,產生一股追隨精湛製錶工藝、鬼斧神工打造機械心臟的男人浪漫(如賞玩鋼彈模型的熱血沸騰),錶殼鏡面散發的粗獷氣息容易吸引周遭同是玩錶人加入話題,其重量也較石英錶沉穩,平常出去運動或非重要場合,就以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SWATCH延續下個十年的雋永優雅,第一個十年,包括了窩在研究室寫程式的革命情感、求職過程的甘苦同舟共濟,是任何名錶都無法取代的回憶,就像誰也無法讓時光倒流,要重溫那段從學校畢業進入職場披荊斬棘的點滴,就必須憑藉它的魔力。

我決定把LONGIES與擁有許多記憶的SWATCH一視同仁,輪流交換戴參與工作融入生活,在工作休息之餘,欣賞手腕上規律的機械脈動,這好像也呼應著應該減少晚上加班,應該與老婆多留一點時間培養生活情趣,畢竟我們才交往兩年就決定廝守一生。

漸漸的不再因顧忌刮傷錶殼而小心翼翼平常的動作,就再也不會看到一點點灰塵就急著擦拭,本來就應該隨心所欲「不役於物」,就像今年十月九號,我的最後單身之夜,大學同學說的:「不應該還困在前一段感情裡,擾亂了生活的節奏。」。

    我把錶定位為「穿梭時間的動力傳承裝置」,只要錶繼續運轉,彷彿曾經擁有過它的主人的精神就能繼續隨著機芯不朽,至於老錶本身的「價值」在於跟隨主人所經歷的年華累積,參與下一代生活所銘刻的記憶深度。

有別於求學時代,假日閒暇之餘,一有空就回宜蘭老家,今年夏天從父親的口中得知他收藏了一只TELUX老錶,樸素亮白的錶面、單薄的不鏽鋼錶帶、簡單的龍頭(錶冠)轉軸、無螢光塗料的細長指針,還能隱約聽到石英錶秒針跳躍的滴滴答答,平價的簡約腕錶歷經歲月滄桑,父親手指頭推算已超過三十年資歷,是從父親的阿公(爺爺),也就是我的曾祖父那邊「親手」取得的,我爸自豪說那是他爺爺留給他的傳家寶,儘管鐵力士其貌不揚,價格也平易近人,但歲月累積了傳世的價值,自豪的眼神卻難掩對長輩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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