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的夏天,我從老爸手中接過一支超過三十年歷史的TELUX(鐵力士)老錶,儘管不鏽鋼外表斑駁歷史痕跡交錯,但在那個台灣自創鐘錶品牌的意氣風發年代,60年代的老一輩對TELUX的船錨logo肯定印象深刻,那是個石英錶以物美價廉、精確輕便稱霸瑞士老字號機械錶的輝煌歲月……

後來,我得知了錶的主人與來歷之後,促使我把戴了八年的SWATCH暫時除役,換上一支能永續傳家的精密年歲紀錄儀。

至於那支老錶的主人與來歷……

 

    話說,男人玩錶、品車、賞玉,就像女人愛包、戀鞋、買衣,每個人都有偏好收集的物品,只是這個偏好有沒有被「開發」出來,例如:姊妹倆都愛買包,彼此有伴討論共同收集,到後來要買的是一個衣櫥作為戰利品的展間;或者在腕錶巴士(著名的鐘錶論壇)結交志同道合的「錶友」,恨不得如千手觀音能把各品牌的錶款一一羅列手腕。在論壇貼圖聚集人氣、發表購錶感想「蓋大樓」,順便回一下過路人PM過來問價格與店家的訊息。有了一起shopping研究的夥伴,消費精品的潛力很難不被推波助瀾。讓男人厲害的東西好像字尾都有「士」字,食衣住行,分別是犀利士(Cialis壯陽藥)、愛馬仕(HERMES)、勞力士(Rolex)、賓士(Benz)。最好是壯陽藥能當飯吃。

偶爾小奢華一次無可厚非,可能一支經典款就是一輩子的唯一。愛錶在手很多時候是自己看爽的,心裡暗自呼應拍賣網站的廣告詞:「男錶運動風有型、女錶婉約風典雅」,媽媽從小就告誡我出門在外要低調,不過,有人說真正的低調是看似不貴的錶款,價格竟令人望塵莫及(如:AP、小沛);如果本來價格就不高,所以才不得不低調,那充其量稱為「入門款」,也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

    回顧在下的「錶史」,十到十八歲戴八百元一支的數字顯示錶,「CASIO」成了90年代的男生對時間的圖騰,光陰全由09精確包辦,周圍的三顆計時按鈕成了下課無聊的玩具,看著秒數計時面板上黑白顯示的數字快速遞增,心裡想好一個數字,再隨機按下計時暫停鈕,若與計時秒數的末位吻合(機率十分之一),那當天肯定會有好運勢,比如,暗戀的女生跑過跟自己說話,或者考試亂猜都會中。

    十八歲從宜蘭負笈北上到台北念大學,班上同學來自四面八方,手腕上的錶款成了「轉大人」的宣告象徵,身為大一新鮮人的我跟著學長到漢口街的金響鐘錶挑了一只「PRO TREK」登山錶想擺脫高中生的「稚氣」,這個年紀對品牌忠誠度很高,CASIO這五個英文字仍根深蒂固,對品牌的忠誠度就像買豬肉只會認明CAS優良肉品標章。(都是C開頭,而且C對女生來說也是不錯的SIZE)。查看說明書瞭解氣壓、溫度、高度、碼表、多組鬧鐘設定等等功能成為一種生活樂趣,雖然這些數據平常根本用不到(就像去市場買菜用不到被當的微積分,卻還要重修),卻隱隱有股與眾不同的虛榮作祟,我還記得說明書上明載自動日曆到2050年,代表這五十年內的日曆都正確無虞,讓我油然升起一支錶陪伴五十年的耗呆浪漫。

小大一省吃儉用租房子在萬華的頂樓,大一、大二快樂的大學生不是社團出遊,就是系上學長姐家聚,要不然就社團一票人騎機車吹風出遊,有一回身為活動組組長的我帶大夥上新光三越的頂樓觀景台俯瞰大台北夜景。

於是,我的登山錶當然可以搏一下版面吸引學妹的好奇,秀出我手腕上CASIO五十幾層樓的高空氣壓是否有變化,當時一閃一閃的液晶顯示也夠炫的,空氣溫度降了幾度,順便問一下學妹需不需要學長我的溫暖包圍,手錶上的指數變化不是很明顯,倒是我的心跳飆升……

老實說,剛剛那是我自己的想像,一到觀景台的實際情況是,女生對什麼氣壓溫度根本沒興趣,學弟倒是很好奇以溫度與氣壓換算高度的新玩意,不過能有同好一起共鳴錶的內在功能也不錯(別說我有異性沒人性)。

    吃吃喝喝嘻嘻哈哈過了兩年,期中、末考快到才臨時抱佛腳。直到升上大三的暑假驀然回首該玩都過了,聽學長在準備考研究所,我也該有所打算(我真是上進的好青年)。當年適逢千禧年雪梨舉辦奧運。

為了能擠進公立大學研究所的窄門,暑假就加入補習班進入大三老人的生活,不再過問社團的花邊八卦,當時與前女友正如火如荼交往,也就沒繼續混社團的理由了(通常有了另一半就會從社團消失)。大三、大四老人整日窩在圖書館臥薪嘗膽枕戈待旦,為人生最後的學歷衝刺,企圖一舉更新私立大學學士畢業的中等學歷(緊握熱血的雙拳)。要知道,學歷在台灣仍是求職的現實門檻,也是薪水的分水嶺,學歷高低的年薪差距可能是一支高檔的勞力士,也就是說,找不到待遇佳的工作,直到退休可是少了一棟南部的透天厝。(衛道人士別炮我)

當時雪隧尚未通車,我跟一般大學生沒兩樣,大約每隔兩個月才抽空回宜蘭老家一趟,偶然的機會從我弟房間抽屜搜刮了一只銀色的SWATCH雪梨奧運紀念錶,是他汰換下來的九成新錶款,買不到一年又看上新歡五千塊的SEIKO(好像價錢的高低能引導喜愛的程度),為了物盡其用,我犧牲一點把兩千塊的SWATCH戴回台北好好保管,免得被宜蘭的溼氣發霉。

    被我弟傳染喜新厭舊的習性,我把純黑陽剛的CASIO晾在租屋處的書桌上半退休,心滿意足地看著散發優雅銀色光澤的SYDNEY 2000,它雖被我弟打入冷宮,卻是我的腕錶首選,那時剛好研究所放榜,就當成這兩年地獄苦讀的犒賞,也象徵進入公立大學研究所的里程碑,好像到了這個年紀,也不適合純數字顯示的幼稚錶款。

    銀色雪梨錶陪我度過三年的研究所生涯,換句話說,之前多功能的CASIO已經隨著年紀的增長掉進歷史的塵埃長蜘蛛網了,不管具備哪些特殊功能,簡約典雅的風格才是研究生該有的品味。

    就在研究所畢業進入職場的第一年萬華租屋處遭小偷,陪伴了我八年的CASIO也沒例外的落入某家當舖,不知淪落到如何廉價折現的下場,整理凌亂的失竊現場,我有個體悟:「沒跟在身邊的,都有消失的可能」,話說,那個2050年真有點諷刺與惋惜。

    後來,翻看大學時期的照片,才深深喟嘆被偷的不是錶的殘餘價格(也許當舖能估個八百五百),而是昔日的大學記憶資料夾裡,CASIO都沒缺席,見證了我那個偏好多功能數字錶的(清純)青澀年代,以及從私立院校焚膏繼「晷」擠進研究所的奮鬥歷程。「晷」即是古代的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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