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揚地站在演講台上的秦博士輕輕喉嚨，那段夜以繼日的載體測試總算開花結果了，台下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都等著他報告突破的方式。
咖啡入喉，他繼續侃侃而談：「但就在某個當下，柳暗花明又一村，反正最糟的情況都被我們遇過了。既然病毒載體不歡迎我們的突破……」
腦海裡的畫面，他望向那一缸螢光魚，從哪裡失敗就從哪裡站起來，挨打也要站好，突然靈感湧起螢光魚的改良技術曾經使用過『非病毒載體』的轉殖技術，他拉拉領帶，一副勇者無懼的領導風範，「再用『非病毒載體』闖一闖……」他的眼睛炯炯一亮，彷彿基因工程的革命明燈在他眼前綻放。Anti-mistress疫苗是我們最新研發的『質體DNA』，其安全性高、引發過敏感染的副作用少，雖然相較於病毒載體，有著傳送效率低的弊病，但我們正致力於高效率的轉殖技術……」
台上，他拉拉領帶又接續說：「自從決定使用非病毒載體，實驗室利用能攜帶對RS3334具有破壞力的轉基因質體，讓它在大腸菌體內複製，於是培養皿內存放著能複製無數次的大腸菌，直接拿質體做肌肉注射，轉基因於是進入肌細胞核，肌細胞便能製造基因產品，但缺點是轉殖的數量少之又少，與病毒載體相差千百萬倍，這是不如病毒載體的地方。」他又喝了一口咖啡，繼續研發辛酸史：「直接注射的效率低，所以改由『聚陽離子』與『配體』組成的『複合物』將質體包覆起來，比如：聚離氨酸的正電性能吸引負電性的DNA，而配體負責與細胞膜的受體結合而進入細胞核，有了聚陽離子與配體左右護法，被複合物包覆的DNA能躲避酵素的分解，所以傳送效率比傳統的直接注射高出許多。」
他這才隱隱露出苦盡甘來的笑容，指著講桌旁投影片上的影像說：「這是一把基因槍……」投影螢幕顯現出一把槍枝模樣的圖像。
「這種稱為『基因槍』的設備，配合對細胞穿透力的精密數據、確切掌握傳送的壓力，便能利用高壓氮氣將黏附在金或鎢的金屬微粒子上的質體，製成DNA彈，也就是防外遇疫苗，打進RS3334對偶基因之中，一舉殲滅基因的外顯表現。」
病毒載體的優點是基因轉殖的效果較佳、轉基因的表現期間較長；缺點是較容易引起嚴重的免疫反應而造成排斥。非病毒載體因不需病毒表面蛋白來穿過細胞膜，因此不會像病毒引起免疫作用造成療效打折；而且DNA的承載量較大、品質也比較好控制，但有個缺點是作用的期間稍短。前者就像是感冒吃西藥，藥效快、持續時間長，卻較傷身，甚至引起過敏副作用；後者像是調理中藥，沒有立竿見影的藥效，但藥性溫和、並能兼顧治療各種喉嚨痛流鼻水等等併發症，而且幾乎沒有副作用。
「為了解決作用期稍短的缺點，因此選用『腺相關病毒』這類長效性的表現基因，並藉由其定點插入的特性，我們成功地整合了非病毒系統可攜入較長的基因片段之優點，利用靜電引力結合了陽性多聚體的DNA濃縮微粒，這在製作、儲存與品管上都比病毒系統容易，同時僅造成少量的免疫反應，藉由『聚陽離子』與『配體』組成的『複合物』不但保護DNA，也可利用細胞吞噬作用增加DNA進入細胞的效率，利用聚合物在生理環境下的相互聚合作用，進入細胞後再加入破壞劑以釋出DNA。目前臨床上已成功地透過小鼠尾巴注入DNA，經血液循環後轉殖肺血管的試驗。因此，基因槍便是一種將DNA直接注入細胞的『無針免痛』注射系統，透過殖入的DNA直接KO凍結掉RS3334的最佳利器……」講到KO，他想到那天他在電視看上到散打格鬥擂台的冠軍決戰。
他接著感性地說道：「我認為，擂台賽的格鬥價值，並不在高舉冠軍腰帶的最後果實，而是拳拳到肉的無悔衝刺，與咬牙的過人堅持。儘管我們在四類病毒載體的最終應用方面毫無斬獲，但過去實驗的經驗，累積了我們整合病毒與非病毒載體的關鍵概念。」
台下瞬間響起如雷掌聲。台下聽眾的腦海裡想必都出現基因槍斃掉負心漢的暢快畫面。
「提到基因治療，我講個題外話，如果孕婦在肚子裡就發現胎兒已經潛藏某種遺傳疾病，那將來是不是可以透過轉殖基因來加以治療，據我的了解，某些疾病若能從生殖細胞加以治療，將遠優於治療體細胞，目前已經有利用基因剔除技術在母鼠子宮內成功治療小老鼠的案例。也有人提出基因改造的概念，比如把青將魚改造成螢光魚，就是一個利用代理孕母的例子……」
「魚也有代理孕母耶，真有趣！」台下的芸學姐聽到這裡，側過頭與孫仲予細聲討論。
「對啊，好神奇、也很奧妙。」孫仲予想像著魚缸內的螢光魚發出令人驚豔的體色。
「時間差不多了，最後我再補充幾個外國學者的研究報告當ending。美國依利諾思州立大學的生態學與動物行為學教授『洛厄爾．蓋茲』，與他的同事『蘇．卡特』從1972年開始研究田鼠的群居行為發現，腦下垂體後葉荷爾蒙竟使得群居的齧齒動物遵守了如人類「一夫一妻」的道德規範。卡特曾說過，人類與單配偶哺乳動物的情感化學過程極為雷同，後葉荷爾蒙之於情感的基本功能則是促成兩性結合的樞紐因素。我再舉一位美國艾默瑞大學神經科學家賴瑞．楊（Larry Young）的研究，他在一些雄田鼠的大腦殖入一組能不斷增加垂體後葉荷爾蒙受體的基因，觀察這些田鼠發現，雄鼠對其配偶母鼠忠誠不二，走到哪跟到哪。而且荷爾蒙受體的多寡影響著交配後兩鼠之間的『緣份』，以及雄鼠對配偶母鼠的追隨程度，關係著鼠媽媽最後是否琵琶別抱。當然人類的情感不僅僅受限於荷爾蒙受體，倫敦大學的科學家研究戀愛中的男女大學生的腦部活躍情況，透過核磁共振造影發現當腦中描繪情人身影時，腦細胞的愉悅區神經活躍、微血管的血流速度明顯加快，而有趣的是，『扁桃腺』與『右前額葉之腦皮層』卻有壓抑疲弱的現象，歸咎原因，原來扁桃腺與消極的負面情緒（如：害怕、生氣）有關，右前額葉腦皮層則當消沉沮喪時顯得格外活躍，因此，任何消極的情緒都不會在熱情澎湃的戀愛男女身上，同時也能解釋『情人眼裡出西施』，任何缺點都被神奇的後葉荷爾蒙給掩蓋。最後，謝謝大家的蒞臨。」
「我們感謝秦博士百忙當中抽空為我們帶來精彩的基因革命……」演講會的主持人請秦博士先下台休息，「接著，我們來歡迎春陶小姐……」
她同時也是電台廣播節目「春陶有約」的麻辣女主持人，對兩性情愛問題頗有見地。
她一開頭就順勢接續秦博士的論點，表示一點對前輩的尊敬，「我贊同秦博士的壞胚基因論點，但是在外遇離婚官司上，RS3334肯定無法成為偷情者為自己辯護的說詞……」
台下聽眾頓時會心一笑。
「她主持的這個電台是我們促進會的贊助對象。」芸學姐側過頭對孫仲予說道。一直以來，學姐曾擔任「女性權益促進會」的理事長，對於這類為女性爭取權益的電台，促進會有必要資金相挺援助。
台上有自信的音調繚繞不停：「也許大家會疑問透過基因的表現就能得知男人會不會外遇，可能有失偏頗，我只能說這是一個大概的機率，就像不抽煙的人得肺癌的機率比較小，只是一個平均值的概念。有人曾歸類的偷情成因，不外乎：禁不起外界誘惑、夫妻性生活不協調、面對寂寞難以調適（一夜情趁虛而入，平淡的婚姻是無聊的枷鎖，需要尋找外頭的情慾鎖匙）、男人英雄主義作祟（雄性魅力的另類自我實踐）、渴望青春肉體（來自雄性荷爾蒙的騷動、成人影片的色慾薰心，糟糠妻相對失去外貌體型競爭力）、潛在的叛逆情結（不受社會倫理道德約束的叛逆因子，認為單一性伴侶不是專情，只是性愛不該枯燥）、從愛情轉化到親情適應不良（孩子長大離家了，夫妻失去共同的話題，生活也跟著疏離）、媒妁之言相親結婚（年紀將逾適婚年齡，傳宗接代的壓力而忽略愛的本質）、純粹報復（老婆優越的經濟能力或社經背景造成女上男下的不平衡，老公藉由外遇凸顯自身的存在感）……」
台下的青年男女如沐春風於分析得頭頭是道的情愛言論。
「日常生活中最容易佈局偷情危險關係的前三名，根據離婚案例的統計，第一名是『同事』，大家想一想，白天工作的接觸少說十小時，與同事談話的時間可能比另一半還頻繁，倘若為同一個工作事項打拼，更容易彼此產生革命情感，升等滋長愛苗。」
「第二名是『與老婆親近的人』，老婆身邊的姐妹淘、閨中密友往往是老公最有機會接觸的異性友人，一開始是傾吐對老婆不滿心聲的對象，慢慢的可能在某些燈光好氣氛佳的偶然獨處下，悄然從吐苦水變成解內衣。」
「第三名是『助理』，貼心又能幹的助理整天提醒老闆，以工作為中心，進而擴散暈染了私領域的互動層面，老闆不由自主地產生過度依賴，分不出是工作上的倚重，還是生活上的寄託。」
「再來比如照顧孩子的年輕褓母，總是給人優質情人的情感聯想，這是愛屋及烏的情感投射作用，以孩子的起居為共同關心話題，無形中拉近了接觸的距離。還有一種最要不得的是比自己幼齒的女學生，擁有豐富學識、能言善道的男老師散發著理性與感性魅力，往往成為女學生心儀崇拜的對像，而當青春可人的女學生以投懷送抱攫取老師的眼神注目，倘若老師一時貪戀青春肉體，或者對枯燥的婚姻生活感到厭倦而陷入迷惘，擦槍走火的燎原師生戀，也不無可能。」
「最後，比如一些偶像明星、空姐、護士、模特兒、AV女優等等，向來是男人的性幻想熱門，雖然一般人幾乎沒什麼機會遇上這些電視裡的人，但一部分有錢有勢的男人可能透過經紀人的管道認識，於是一場飯局的價碼就這樣開出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緋聞，不管是演藝圈，甚至政治圈……」她講到這，好像預言了幾個月之後，吳育生在政治生涯投下的震撼彈。而在台下的孫仲予可能也萬萬沒想到會被牽扯得烏煙瘴氣。
「其實，如果把外遇視為一種援助交際的話，那我就跟各位聊一聊，之前我在網路上看到的一篇關於『猴子援交經濟學』的文章。有一批動物學家研究猴群的行為模式，發現印尼的公長尾獼猴會以提供洗臉順毛、抓蝨子等等清理門面服務來援交，換取與母猴交配的機會，聽說愛愛嘿咻一小時四次，而且在交配市場的機制裡，母猴往往一試成主顧，之後不太可能再跟其他公猴交配。如果公猴市場供過於求，公猴性交易的代價就會提高，也就是說清理門面服務的「匯率」會提高，大約工作十六分鐘才能一親芳澤，相反地，公猴奇貨可居的地區，只要提供一半的時間為母猴梳理毛髮即可舒服一個小時。所以要知道母猴子富不富有，就看牠接受抓蝨子的時間長短，當然性不是叢林裡唯一可以交易的東西。當猴群中有新生兒報到，雌長尾獼猴會排排站，幫猴媽媽清理門面、或者提供果實，只為了抱一抱可愛的初生幼猴。」
「當然，我絕不鼓勵援交。不過，人類有時的行為就像猴子的社會經濟模式，援交並不是一個絕對不良的『動詞』，我倒覺得這有點像『投資』，公猴投資了順毛抓蝨子的勞務，以換取親密的報酬。有時候女人可以對自己要有一點『彈性』，就算暫時降低道德標準，也要試著多為自己著想，什麼意思？女人如果遇到不美滿的婚姻關係，孩子往往是母親最後的支柱，不然我們會過得比男人更痛苦。再換個角度想，如果『不小心』，我重申不鼓勵外遇，但如果真的不小心愛上了另外一個男人，我希望女人能向偷情的男人們學習，所謂的不主動坦白、不積極選擇靠岸，吃完抹淨、拍拍屁股走人，就像施前主席所講的，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台下的聽眾不禁莞爾。
「最近，聽說美國有個專門幫助人家偷情的『交友』網站，負責保密偷腥男女互通有無、杜絕徵信社的偷拍，夫妻兩人『雙重外遇』的失控情況可見一斑，根據美國國家意見研究中心的調查，每四名男性當中，就有一人亂搞；同樣的每五名女性就有一名對伴侶不忠。探究原因，或許為了孩子、為了長輩的觀感而不敢將離婚協議書端上檯面，彼此隱忍對方，卻又按捺不住內心的情慾，造成一股不是我在婚姻面前背叛妳，就是我等著被妳帶綠帽的詭異氛圍。這個約有三百五十萬會員的交友網站以『人生苦短，來段外遇』來點亮人性最幽暗的情慾面，紐約每日新聞還報導說，這個網站的目的在協助外遇的『安全性』，網站的執行長也大放厥詞表示：我挽救的婚姻比摧毀的多，我每天都收到感謝的電子郵件。如果這個網站的會員人數真的如此廣大的話，真的不難想像整個『偷情圈』已被不甘寂寞的人性情慾給圈養壯大（偷歡始終來自於人性），但我要重申的是，那是在西方國家國情下的邊緣產物，我也不是要強調美國是一夜情、劈腿猖獗的性愛動物王國，相反地，我認為在台灣、在我們的DNA約束裡，一夫一妻制才是王道，那個網站充其量是助『外遇』為虐的不良示範，或許說，這是東西方國家對婚姻制度約束力的不同而已。如果把愛情分成『激情』與『感情』兩個部份，激情使人在人海裡嗅出哪些人是可以自然而然『交換身體氣息』的對象，會讓秦博士所說的腦下垂體後葉荷爾蒙盡情分泌……」她俏皮地對秦博士揮揮手，「不好意思，後葉荷爾蒙借一下。」
秦博士笑一笑。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