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賊,考考妳喔,前方的海洋是 (A)巴士海峽 (B)台灣海峽 (C)林青霞」我們站在草坪上遠眺太平洋,鼻息間還停著青草的味道,她跟我並肩地站在一起吹風。

   「什麼峽都不是,『這位大俠』,答案是太平洋!謝謝。」她手指戳我一下手臂,露出一副專業。

   我摸摸鼻子,「厲害喔,沒唬到妳!」。

   「我又不是第一次帶團來這。」。

   「老師,我幫你們合照。」有個同學看到我跟她有說有笑。

   我站在她右後方,手指比出V,她則是手扠腰配上燦爛笑容,背景確定是太平洋。社頂公園的草原上,我跟海賊的第一張合照

   緊接著其他同學也開始拼命猛按快門,綠色草原上一群一群擺著各種創意姿勢的學生要在鏡頭前紀錄青春。此時,我在中間蹲馬步,其他十八位男同學圍繞著我,張開雙臂緊握拳頭,每個拳心都向著以我為中心,這叫「十八羅漢之眾星拱月」。

  

   繞完社頂一圈學生們紛紛摘下帽子於樹蔭搧風乘涼,或是跟旁邊的小販買冷飲,跟我那年的畢旅差不多,而不同的是,我現在的角色是導師,不能像當學生那樣玩瘋。

   坐在公園出口涼亭旁休息的我,眼前望著那塊屹立不搖的大理石墩,曾經那個年少輕狂的班長驕傲地贏得心愛女孩的香吻,腦海裡頓時湧現昔日青春無敵的歲月……

   陣陣忽飄忽停的涼風從臉龐掠過,迴盪的思緒穿梭在彼時昏黃的記憶與當下的即時畫面。

   對面石桌旁,幾個男學生圍繞著他們最愛的小護士聊天打屁,同學貼心地遞上飲料,或者與她在相機鏡頭前手指比YA自拍。

沒多久,那幾個男生被他們班上在對面樹枝下進行的傳統遊戲『阿魯巴』給吸引過去。

   我趁隙走到了她面前。

   「這是給妳的小花。」站在她面前,把剛剛在步道旁摘下的鮮豔花朵放進她的小醫藥箱裡。

   「謝謝!」她一臉驚喜地看著漂亮的小花,輕啜一口礦泉水。

   然後,眼神低垂,陷入淡淡的若有所思。

   「妳還好吧?會不會快熱掛了?」艷陽高照下,她晶透的臉龐有些熱紅。

   「不會啊!我一直都坐在這邊駐點、納涼。」黑色墨鏡下的大眼睛透溢著注視我的目光。

   「這樣的季節出團在外面東奔西走是有點辛苦,尤其南部悶熱的天氣」我拉拉衣領搧風。

   「這比我之前待在醫院的工作型態好多了,我不喜歡生離死別在眼前的沉重感,才決定跳槽到旅行社,至少不用再看到染紅一片的病床,醫院的酒精藥水味比燠熱的氣溫更讓我受不了。」陽光穿過樹縫,風的搖曳下,亮晃的光點悠游在她的紅衫制服上。

   晃動的光點像魚那般悠遊於她身上。羨慕魚嗎?

   「可是,妳以前唸護理系的時候,不是就應該預期會接觸到血光場面?」我緊著眉。之所以知道她唸護理系……

   「說到這個,是因為當初為了想跟喜歡的男生唸同一所大學,才填了那所學校的,哪知……」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彷彿模糊的回憶湧上眼簾。

   石椅上的兩人,同時被捲入回憶的漩渦

   當年的大學志願卡也猛然浮現眼前,一個個用2B鉛筆畫記的黑格子開始在卡片上飛舞標記,同時也決定著大學四年的學習方向,小情侶的愛情走向。

   我只記得我原本也計畫好要跟Eve唸同一所學校的,結果……,我也嘆了一口氣。所謂的大學志願落點預測,也有失靈跳tone的時候,「僅供參考」很不負責任,卻也真實地反應我與她一南一北的慘狀。

   墾丁的景緻擁抱了很多人的遊玩地圖,包括我與Eve、小護士與前男友

「你今天的白色直條襯衫搭配這帽子還挺好看的。」小護士起身看看錶。風吹過瀏海髮絲在她的眉間飄逸著。

   「那一定是帽子上有妳的簽名加持,所以特別不一樣!而且這可是很多男同學都『肖想』得到的。」手指頭比了比頭上這頂獨一無二的小護士簽名帽,我一臉神氣,她也跟著揚起嘴角。

   看著她晶亮的眼瞳,竟一時語塞。

   「妳會不會口渴?」我不知要怎麼接話來維持說話的熱度。

   她舉起手中的礦泉水,細緻的面容因為我的蠢問題多了一抹微笑。

   我也只好搔搔頭。

   「小護士!」時間真是算得剛剛好,正巧有個同學拉著褲管走了過來,膝蓋上紅紅的一塊擦傷。

   她看著學生的傷口拿出醫藥箱,我揮揮手示意先離開。

  

   社頂公園入口前方的大草坪,學生們的嬉鬧聲有來自樹幹上的阿魯巴;有坐在石階上搧風閒聊、對著相機手臂打直自拍;也有坐在攤位前捧著一顆大椰子,中間插根吸管享受天然椰子水解暑。

   落山風的吹拂,臉上掠過陣陣清涼,望向遠山山頂岩石峭壁上爬滿不畏強風大雨的綠葉枝蔓,灰白裸壁石岩穿插於綠色植被領域,有如水泥牆上鑲嵌了翠綠磁磚。

綠樹的映襯讓峭壁更顯堅毅。

斷破的岩壁使樹木透溢生機。

   山頭灰岩縫 夾雜青樹綠意。

   群木眾樹叢 透出白灰岩跡。

  

   準備把以上這幾行字句收到口袋,海賊剛好從我身旁經過,她把視線放在我的字跡上,掛著好奇我寫的內容,我想反正只是信手拈來、意到筆隨,便遞給她瞧瞧,她推了一下眼鏡,抿著嘴,嘴裡輕聲讀唸……

   「那……,都給妳看了,所以妳要陪我走一走。」我凹她陪我往攤販後方的小路走上去看看。

   「……」她還是認真於紙上排列的文字。

   「可以嗎?」也不知為什麼,總是看到她就會有好心情,至少現在是這樣。

   「好啊!」她抬起頭晃晃馬尾。

   於是,我們往上方的步道走了一小段,在石桌上歇腳。

   「你會跟你們班學生拍照嗎?」海賊把帽子脫了搧風,微風輕拂不算白皙卻很細緻的五官。

   「當然會啊!」我一副理所當然。

   「我看其他的班級,好像導師不怎麼愛跟學生照相。」

   「海賊,妳覺得我在學生堆裡受不受歡迎、紅不紅?」

   「應該……

   還沒等她講完,我繼續說:「妳信不信等一下學生又一窩蜂找我拍照,而且找我的不只是我自己導師班,其他我教過數學的班級也會湊過來。」我趾高氣昂的勒。

   「好吧,你很紅!你跟小護士都紅爆了。」她沒好氣的說,故意要壓壓我臭屁氣焰。

   「這就對了,雖然我平時在學校管他們還滿嚴的,但出來玩就要放輕鬆,要受學生歡迎就要跟學生玩成一片。」我滿臉紅光,其實是曬紅的,「那年畢旅,我們也曾在這裡拍照。」我看著遠山。

   「哇!我的高中畢旅,那時候我才國小耶。」明明同年紀硬要說我老。

   「不,其實是打敗日本人,台灣剛光復的時候。」我還很嚴肅地說,她笑開懷。

   「說真的,我的高中導師跟我們合照的照片,我到現在還留著,開同學會偶爾要拿出來複習一下。」說這句話的同時,心裡也隨著緬懷當初高中三年時常給我鼓舞的良師。

   她點點頭想繼續聽我說。

   「他現在在宜蘭退休養老。以前求學的時候他嚴肅歸嚴肅,但對我們班的用心,那真是無可挑剔,放學之後他會要求我們留下來晚自習,晚上也常過來教室巡視一下看我們有沒有在鬼混,高三那年時常在課業或生活上給予我們班許多激勵,所以我才有機會考得上大學,加入教職的行列。」我談到我高中三年的恩師,心裡滿懷感激。

   她轉頭看了看我,又看著前方。

   「從我這兩天的觀察,還有跟你們班學生的互動,我發現你也是該嚴肅的時候管得嚴,該放鬆的時候,又對學生很好的那一型。」她眼睛裡好似閃著『對我觀察入微』的光。

   我想到什麼似的點了點頭。

   「好像有點關聯耶!簡單來說,當年我的導師怎麼樣對待我,我現在就怎麼樣管教我的學生。」

   當年的導師在管理對待班上同學的相處模式,會潛移默化地反映在現在自己如何對待管理班上學生。一代傳著一代,教育的事業亦可謂薪火相傳。

   「嗯,妳等我一下喔!」我起身往小販的攤位走去。

   一分鐘後,我拿著兩罐飲料出現在她面前。

   坐在大石頭上的我與海賊,遠遠望著整片綠油油的公園腹地。

   「謝嘍,是我答對太平洋的獎品嗎?」她的表情裡沒有昨天的那股客套,只有率真地舉起杯子。

   「乾杯!」

   「乾杯!」我們相視而笑,把杯子舉得高高的。

   我還俏皮用冰涼的罐身輕觸一下她的臉頰。

   飲料滑過喉嚨發出微微的咕嚕咕嚕,宛如乾燥沙漠裡遇到綠洲的暢快。

   「哈……」我發出一飲而盡後的「舒胡」。

風的流動如時間的輪轉,耳邊淡淡的風切聲讓時間感覺緩慢了下來,不再汲汲營營趕著要去哪裡。

   「喜歡與妳聊天。」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冒出這句話,只是覺得當時的空氣很適合這句話,在她面前可以很放鬆地東聊西扯不用想太多,也或許是我們不在同一職場,所以特別沒顧忌。

 

     周圍一片寧靜,好像擴音器拔掉了插頭。

映入眼簾的蔚藍天空裡,好像雲都躲了起來才讓天空如此遼闊。

     遼闊到我們都沒有說話也感覺不出之間沒聲音時會有的尷尬

     此時無聲勝有聲。

好似彼此心中都存放著一同感受這股靜謐芬香的共同默契。

我與海賊

 

木生土土興木 相依望天際。

     日復日形不離 相偎守海域。

     耳畔飄過的蟲鳴鳥唧 蘊含遠離喧囂台北的寧靜舒逸。

鼻間溜過的嗅覺記憶 飽滿鹹鹹海風墾丁之畢旅玩趣。

 

    沿著指示牌踏著步道階梯,步行在不算太窄的山路,兩個人牽著手並肩走在一起迎著風,眼前是太平洋,我順手……

    我順手摘了一朵小花送給Eve,她手裡拿著小花,帶著欣喜的嬌容給我深深的一吻,這一吻宛如徜徉在一望無際的藍色景緻裡,遼闊之間飽滿著兩人蔚藍色澤的幸福。

   「愛的小花,配我的愛人。」我把小花緩緩放進她的耳朵上緣夾著。

 

    雪白的花瓣對稱著淨透無暇臉蛋。

 

 「同學們,時間差不多了,要回車上集合了喔。」前方海賊用大聲公提醒學生們,我才回過神,剛剛思緒又不小心跌進大一那年的回憶漩渦裡,畫面裡盡是Eve的綽約多姿

 

    走回大草坪集合。

 

   獻上小花帶給Eve的感動份量,相較於眼前的小護士……

 

    回憶是回憶,眼前是眼前,儘管是同樣的花朵,Eve所感受到心動程度浪漫指數,對小護士而言,也會有對等的心情觸動嗎?

 

   那年我與Eve的社頂回憶,因為小護士的出現,那些昏黃色的片段又重新在我腦海裡replay一次。

 

    我還來不及與小護士攀談閒聊,班長孫斌瀚就在那座象徵來過社頂公園的大理石墩前吆喝著:「老師,跟我們一起拍照啦!」

 

    陽光烈焰下我抬起頭瞇著眼睛,眼前正勾勒著……當年頂著憨憨的平頭髮型,我還是面容青澀的高中生,嘻嘻哈哈跟大家玩鬧的班長,那時我也曾在這石墩前喊著:「老師,跟我們一起拍照啦!」

 

  

 

  

 

 

 

 

 

 

 

「漂亮的小護士,可以一起拍嗎?」同學揮手邀她。

 

     相機的記憶卡記錄了全班,包括我與小護士在社頂的畢旅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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