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團圓的彩虹
第二章 貧窮的勵志
第三章 教授的逆襲
第四章 角頭的脆弱
第五章 男友的祝福
第六章 呼吸的意義
第一章 團圓的彩虹
天無絕人之路。
這條路就從萬華的紅燈區展延開來，我拿起i-phone用水晶指甲點選瀏覽拍賣網站，邊等待街上好色的男人。
真的，i-phone的品牌光環大於產品本身，也襯托了我的援交身價。
「小姐，請問可以妳今晚有營業嗎？」花街柳巷中，有個頭戴鴨舌帽的中年男子前來詢問。
我看他一身穿著低調，帽沿也壓得低低的，大概是第一次買春。
「四千。三個小時。旅館休息費你出。」
「沒問題。」
我領著他到「合作」（不會有臨檢）的廉價旅館。拿著房門鎖匙，進了淡紫色氛圍的房間，牆上的幾張裸女照催動男人的荷爾蒙。
「大哥請問怎麼稱呼？」我看著鴨舌帽底下是中規中矩的短頭髮。
「大家都叫我夢禪，法號『夢禪』。」他一進到房內就闔眼盤腿坐上床沿。
法號夢遺？喔，是夢禪。我忍住笑意。
大師沒開口，我也沒答腔。
房間牆上滴滴答答的鐘刻聲成了唯一有知覺的存在。
「神棍」是我對這位大師的第一印象。
各大報章常常有騙財騙色的神棍，說什麼女信徒中了邪，必須要「深入」的治療，誇張到要在張牙舞爪的陰莖上抹藥，進入病急亂投醫的女信徒體內驅毒，
我猜他等一下他一定會說妳體內有髒物質，我來幫妳祭改祭改，說好聽是性靈雙修。反正只要付錢，怎麼修我都隨他。
對峙了一分鐘之後，我先自我介紹，「可以叫我『廖芸芸』。」
他沒張開眼。
我也沒再開口打擾他清靜。
反正三個小時過去，我就有四千元拿了，就算他沒色瞇瞇的說要幫我驅毒，我還是按表操課（被客操），準備要脫光貼上去。對方花錢，我獻身，銀貨兩訖。
「沒關係，妳站在我前面就好，不用脫免得著涼。」他語氣平淡，仍闔著眼。
先對女人溫柔，再慢慢上下其手，果然是調情神手。
不過至少他是個好客人，幹這一行有時難免遇到奧客，嫌叫聲很假，或不給內射就自動援交費打折，有時候不想挨打，勉為其難只收兩張大鈔。
我把上衣又穿回去。
「妳可以開始了。」
我擺動婀娜腰肢，慢慢靠近他身上施展媚功。
只見他不急不徐，挪動一下褲襠，掏出他那支……
那支硬硬的傢伙……
是……
他的手機。
我楞了一下。該不會他要邊搞，邊講電話，實況活春宮。
我有點搞不清狀況，站在他面前停止了動作。
他睜開眼，把手機螢幕遞我看。
沒開口，眼神卻說話了。
我點點頭，深呼吸一口氣。
「原來你喜歡這種的喔。」我呼出了一口氣，調節身體的節奏。
在手機螢幕上看到他寫的一行字……
接著，一陣淫聲浪語水乳交融過後，他禮貌性地謝謝我的配合，也很乾脆付了錢，而從他的示意眼神裡，我想起了當初選擇這個無法行走於光明，卻是最古老不滅的行業的初衷。
若可以不寂寞，誰願意流浪。
若不急於賺錢，誰願意下海。
兩個月前，我參加了一項免費的健康檢查。
檢查報告出爐。
幾乎每一項都在正常範圍內，這也沒什麼好意外的。
但出乎意外的是，那一項……
醫院日曆上的日期是四月「二號」。
醫院電梯慢慢往下，好像要往地下十八層掉落。
一直醞釀著某種悲情創傷的電梯日光燈管照著電梯裡站在我隔壁的中年男子，他嘴巴碎碎念，嘴邊的黑痣跟著舞動，「算了，我想開了……」他咳了兩聲，「醫院的檢查報告直接判刑了。人家是五十知天命，我是五十沒壽命。」
黑痣男已經半放棄似的，碎碎念說要趁還有體力的時候去完成一直想做的事，例如走一趟萬華龍山寺附近的花街柳巷，嘗一下有性無愛的庸脂俗粉。那時，我還對這個古老行業嗤之以鼻。
「你不打算做化療？」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也許深有同感吧，我問這位黑痣大叔。
「化療只是拿錢來折磨自己。我戶頭裡還有一些閒錢，我老爸老媽幾年前都走了，留在戶頭也不知道該怎麼發揮愛心。我打算……」
「可以捐給慈善機構。」我隨口說。
「是喔？捐給慈善機構應該都是有錢大戶為了節稅的手段。像我這種真正有心公益的小咖，這點小錢根本微不足道，乾脆剩下的一百二（萬）領出來給妳好了。反正我也用不到了。」也不知道他是說真的，還是問爽的而已。
「無功不受祿，乾脆我讓你包養，從這一百二慢慢扣。」我隨口開玩笑。準備要出電梯了。
「好啊，價錢怎麼算。」也許是電梯裡我身上的香奈兒香水發揮效果。
「一天四千好了。」我邊說邊打呵欠，對著門口電梯鏡子看著正值花樣年華的自己。
我看電梯門開了，先禮讓他出去。
「一次扣四千，那這樣是幾炮啊。我是怕我沒那個命享受，如果我早知道會剩一筆錢，年輕的時候就應該懂得善待自己。」他愁眉苦臉。
我猜他應該還剩不少錢，拿一點出來撒一下造福其他人應該也還好。
人生最可悲有兩件事：一生省吃儉用，臨死之前發現財產還剩很多沒用完；要不就是，人老了財產花光了，卻還活得好好的。
其實，從頭到尾我根本都是附和一個癌末病人瞎說的。就算我想，我男友也不會答應，況且我目前的檳榔攤生意還不錯，雖然冬天要穿得少比較辛苦一點，買檳榔的鹹豬手偶爾被揩油摸一下也還好。
有人說，人生最大的麻煩來自於太快說YES，或太慢說NO。
「既然你要給我錢，那我給你我的戶頭帳號，你再匯進來吧。」我聳聳肩。反正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種事應該沒我的份。
天下真的沒有白吃的午餐，只有白痴的想法。
「我把公司的週轉金直接匯給妳會留下（匯款）紀錄。聰明一點啊，小女生。」
我看著鏡框底下的眼瞳閃耀精明幹練。我猜他大概是公司經理之類的白領階級。
「沒有誠意就算嘍。」我笑笑要離開醫院了。
「不是啦。反正錢對我來說也沒意義了。那一百二十（萬）名義上屬於公司的週轉金，其實是我插股的資金，就是礙於公司會計的規定，很難直接把錢轉給妳。」他邊說邊搖頭。好像如果下一秒掛了，那一百二就充公了。
「為了安全起見，我不想留下匯款紀錄，也是為了保護妳，不然有可能在贈與稅方面……」
他講了一堆我聽不懂的專業術語。
「你是怕我被你們公司告侵佔公款？」
他有氣無力的點點頭，「妳總算有點開竅了。」
他一五一十跟我解說如何把那一百二十萬從公司「洗」出來。
首先，我跟他來到某間百貨公司的珠寶專櫃說要買一百三十萬的珠寶，等他刷了一百三十萬之後，再當場以一百二十萬的價格賣回給專櫃。順利的話，我會非常樂意笑納專櫃開給我的那張一百二十萬支票【註】，專櫃樂於十萬元的「手續費」入袋。
「那要找到願意配合『洗錢』的櫃員。」我慢慢懂得有錢人運用資金的手段。
「這個技術問題我老早就安排好了。妳也知道，有時候家族企業的資金要流動，我又不方便婉拒拿錢出來週轉，用這招絕對兩全其美，讓公司會計方便作業，我也方便運用我自己的私房錢。」
我想這一百二對家族企業第二代來說是九牛一毛，「也是啦，店家當場就有十萬塊可賺何樂不為。不然，那些錢也白白送給公司。」
「現在黃金的價格很夯，專櫃很樂意替我服務。」他講得很無奈，「我現在才覺悟，錢能買到的東西其實真的很不多，想要的（健康），錢無用武之地。」
【註】支票是你在銀行開戶來往，銀行認為你的信用可靠才會讓你申領支票，開了支票付款期到之前，你要將你開票金額存入銀行讓對方來領，時票期到如果沒法讓別人持你開的支票領到錢，你就信用破產，被銀行列為拒絕往來戶，通報金融單位，你以後就沒法再申領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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