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還是忍不住開口:「學弟,其實……,你知道學長最近可能需要個一百六。」他在電話中對葉冠亨開口一百六十萬。錢由「金、戈、戈」組成,戈與哥同音,所以借錢一定要稱兄道弟一下。

    「我哪有那麼多錢借你。」

    「之前你媽幫你交保一百萬一下子就端出來,一百六應該不算什麼吧。」

    「搶銀行比較快吧。」葉冠亨語氣不耐。

「你說對了。搶銀行那麼容易,不用看我爸的臉色,我打算……」王朝欲言又止,還是低調一點好。

「你家那麼有錢還搶銀行?被抓到怎麼辦?」自從撞死人之後,葉冠亨沒有一個晚上能安心入眠。

「放心啦,路口的、銀行內部的監視器我都瞭若指掌。」他挺起壯碩的胸膛,一副胸有成竹。

「學長,我現在都自身難保了。」

「唉呦,學弟(車禍)頭撞傻了喔,痛改前非了喔。」

葉冠亨看看手錶,差不多又要打電話了,最近他終於鼓起勇氣打電話給李家二老表示關心之意,一開始,李爺爺仍氣憤難平,一再被掛電話,直到昨天李奶奶終於肯跟他聊上幾句。

「學長我奉勸你一句,諸惡莫做眾善奉行。」很難想像他的道德感尚存。

王朝幹在心裡口難開。

「如果沒事的話,我等一下還要打電話(給李奶奶),先這樣了。」

遭遇困境,就是省思篩選朋友的時候了。

葉冠亨掛掉電話,象徵脫離狐群狗黨的意味濃厚。

「算了,靠自己比較實在。」電話這端的王朝看著桌上女友寫的一張紙條戶頭的錢本來已經夠用了,可你在短短幾個月就快花光了,讓我很沒安全感。你不知道,貧跟貪這兩個字長得很像嗎?

他總是那句口頭禪:「愛情要配麵包才有味道」,又開始上網蒐集那間銀行的相關作息資料。

    一個深呼吸之後,葉冠亨的語氣仍是虧欠,「李奶奶,請相信我是真心懺悔的,絕不是要做給媒體看的。」。

和藹的李奶奶起先沉默了將近半分鐘百感交集,她老人家先嘆了一口氣,「葉先生,我想……,你也一定不好受吧(遇到這樣的悲劇)……」

「我……,真的想補償你們。我願意用我一輩子的時間來償還,請……」他幾乎哽咽,話卡在喉嚨,「請……,給我機會。拜託……」

李奶奶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電話線的兩端都是淚人兒。

「李奶奶,不好意思把擾了……,我改天再登門拜訪慎重道歉。」葉冠亨眼眶還紅著。

李奶奶掛上電話。

一旁李爺爺的表情仍掛著對「殺人兇手」的怨恨與排斥。

客廳電視新聞焦點正鎖定在好大喜功的企業大老闆王董身上,據可靠消息指出他要成立一個家族紀念館,一方面宣傳自己的豐功偉業,也聽說是為了父親(王朝的爺爺)而樹立的歷史標竿,這位王家的精神領袖已高齡八十九,身體狀況每況愈下的傳言甚囂塵上,也因此身為企業繼承者的王董想在父親有生之年成立紀念館,透過紀念館的成立流芳後世。

李爺爺陪著八歲的孫女在電視前看著正在介紹王家紀念館的示意圖,氣派豪華的程度令人咋舌。

李爺爺自怨自艾為何有錢人享受榮華富貴,窮人卻還要遭遇喪子之痛。

較為樂觀的李奶奶淡淡地說:「有錢人也有煩惱,有錢人也有不圓滿的地方(出了一個敗家子)。」

小孫女也貼心安慰爺爺,「以為我會好好孝順你,聽你跟奶奶的話。」

幾天後,小女孩收到葉冠亨寄來的一套啟發學齡兒童的教學光碟,和一個魔術方塊。

幾天後,又收到他寄來的家樂福禮券(畢竟寄現金會引起反感),可以到大賣場買一些民生物資。

幾天後,他又寄了一大箱有機蔬果。

幾天後,他又寄了一輛粉紅色的小腳踏車。

幾天後,他又寄了維骨力給老人家預防骨質疏鬆。

他開始認真看待這學期的每一個學分,拿起原文書定下心鑽研。

他把i-pad拿出來,之前在Facebook上的荒唐照片全刪了。

他把0857這組囂張車牌註銷掉,也把手機號碼換了,正式與酒肉朋友劃清界線。也同時看清了,一個人落難後,所謂的酒肉朋友也會急著切割,不會再找他了。

 

李家的電話響起,小孫女搶著接電話,以往都是找爸爸媽媽的,隨著那場車禍,現在電話響起的頻率冷清許多。

「不好意思,我是葉冠亨。我想找個時間(探望)……」

「是你喔,葉叔叔……」小女孩對他不再陌生。

之前寄的那幾片啟發教學光碟,小女孩看得津津有味,「叔叔,你寄的(巧連智低年級版光碟)很好看耶。」

於是,他在電話中針對光碟內容找話題跟她討論,也教導她一些小學數學概念。當然這些都是他出自真心的補償動作。

幾回熟悉之後。

「在學校有沒有乖啊?要好好孝順爺爺喔,知道嗎?」

「知道了……,我剛剛才說過而已。」小女孩不耐煩想換話題。

「過幾天,葉叔叔想過去看你們一下,我會教妳玩魔術方塊喔。」

「好啊、好啊。教我玩。」小女孩很雀躍。

聽到他要來家裡,大人面有難色,毀了這個家的「兇手」居然厚臉皮要來。

李爺爺的氣憤仍寫在臉上。

「奶奶,妳要讓葉叔叔來我們家嗎?」

放得開的李奶奶原則點頭,但時間再說。

本來不抱任何希望,沒想到能撥雲見日。

葉冠亨聽到,幾乎說不出話來。

就等李家開口哪個時候方便見個面。

 

 

「哪個時候方便見個面?甯同學。我有一個大學同學在砂石廠當會計,現在他們公司缺一個(給老闆開車的)司機,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昨天,詩織看到大學死黨「邱慧嫻」在Facebook動態寫道:「缺砂石車司機一名。意者請留言。」詩織無意間想到上禮拜的高中同學會聚餐,聽「甯益世」同學說最近待業中,因為只有高中學歷轉職的過程不太順利。於是,她好心打給甯同學問他的意願。

「好啊。那什麼時候面試?」甯益世看到一線曙光。即使只是月薪三萬的司機。

 

面試當天。

坐在他面前的面試官,正是詩織的大學死黨邱慧嫻。因為應徵的只是區區的開車司機,剛好經理出公差,就由身為公司會計的她來簡單面試。

即使額頭上都是緊張的汗水,甯益世的眼睛卻一直沒離不開眼前的氣質臉蛋,一身俐落的套裝,套裝裙擺下是一雙被高跟鞋襯托的細直美腿。

她問了他一些之前的工作經驗與制式問題。

他回答得還算流利。也許是為了讓邱慧嫻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告訴自己,一定要想辦法留在這工作,至少可以每天看到這張無暇淨透的臉龐,況且詩織跟她是很熟的大學同窗。嘿嘿,近水樓台,成功一半了。

「甯先生、甯先生。」

「喔!」他這才回過神來,深呼吸一口氣。還沉浸在甜美的嗓音。

「甯先生,你的姓很特別……」在他眼裡,莉婷的微笑很迷人。

「呵……,是、是。」口乾舌燥不是因為面試緊張,而是氣質美女就在眼前。

於是,邱慧嫻跟他稍微閒聊一下家世背景,有無不良嗜好等等。

面試過程不到十分鐘。

「請明天就來上班,可以嗎?」

「真的嗎?」甯益世喜出望外。

她在聘書上蓋下了公司章。

「感謝妳給我機會。」他激動得想握她的手表達感謝,但他不太好意思。

這張聘書給了他工作機會,也給了追求她的想像空間。

一個人怕孤獨,兩個人怕辜負。

有人正努力贏得對方的青睞,想取得一起過生日的門票,而有人已經幾乎修成正果準備步入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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