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突然很想看到妳,只有現在啦,呵呵。想問妳今天還好嗎?妳現在應該剛忙完學生的晚點名,早點休息多喝水。這星期五妳好像休一天假,對不對?那天遇得到妳嗎?」訊息飛往遠在中部的領隊海賊。
『現在突然很想看到妳,只有現在啦,呵呵』這句話在手機鍵盤上猶豫了很久,會不會太突兀?
看似輕描淡寫的玩鬧話語。
卻聞到那濃郁的思念味道。
含蓄說只有現在,是欲蓋彌彰的思念累積。
這晚她始終沒回訊……
若在她的心裡,他還佔有一席之地,那她會掛著微笑,把這封簡訊放在手心裡。
若只定義為「好朋友」,那或許她只以為是對方發發牢騷,只不過因為一時
的相距遙遠。
隔天一早,她的回訊:「昨天我忙完看到短訊時已經是十二點過後的事了,哈哈!正想跟你說這邊的月亮很美,我們可以同一時間一起望著它,但昨晚你應該睡了吧?你說星期五啊,還不確定有沒有空捏,因為我怕要忙隔天去澎湖的事說 >_< 」
所以……,忙完澎湖出團的事,就可以約她,是這樣嗎?
收到回訊,是安心了點,卻矛盾。
還是……,我們只適合在月光下分隔兩地手機簡訊,真的面對面相處就再說吧?
問號一直卡著他今早上課的心情,在黑板上畫著數學XY直角座標,胸臆卻徘徊於愛情(X座標)與友情(Y座標)的猶疑不確定。如果是在「第一象限」,愛情與友情正向同步升溫,至於他們的現狀有點像第二象限,「少了愛情成份,還好滿滿友情」。
那第三象限不就當不了情人也做不成朋友。
未知的第三象限……
星期五第一節下課,查看有無未接來電或簡訊成了回到辦公室的靈魂倚靠,手機螢幕出現的字句是感覺在對方心中的重量。
「我今天大概也是七點多到吧。又結束了一次畢旅,似乎快對這種感覺麻木了……,現在車上的這團同學終於累了,我也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呼……好累壓。」
趕緊回訊:「多休息,小心不要再中暑啦。想念我帶的香噴噴滷味嗎?若可以的話,我就七點多到中和餵海賊。」
想念我帶的香噴噴滷味嗎?雅于,妳有看出粗黑加斜線,才是我想表達的嗎?
接近中午,她又來訊,「可是我不確定那時是不是到家了捏,如果塞車就會比較晚,更何況你明天也要上課,這樣你就不方便啦。我想,還是改天好了。」
他心想,妳想念滷味,應該比想念我還要多很多吧。擔心她累了一天,應該好好讓她休息一下,再去打擾她可能不太好,卻又想跟她說說話一起吃個東西,簡單的幸福。
「愛情」的反白同義詞,往往就是「矛盾」。
他回訊:「大忙人,妳再跟我說什麼時候有空吧。嗯……,注意身體喔,知不知道?」
接近晚餐時間,她來訊:「我現在還沒到台北……,整個很瞎。」
果然,整團delay如她預期,怕對方等太久所以沒約。貼心的好女孩。
而他心想,就算很晚了也想陪妳吃宵夜送妳回家啊。
九點多,他打了通電話,「妳吃晚餐了嗎?」實在擔心。
「嗯,剛剛跟同事吃完才回來。」她的聲音有點沙啞。
「妳聲音(喉嚨)還好吧?不要喝冰的喔。」
「OK啦,有時候出團回來都嘛這樣,呵呵。」她連笑聲都啞啞的。
「早點休息喔。」
「嗯。」
「嗯,其實……,打給妳的另一個目的,是想聽聽……,妳的聲音。」
「喔!那我們就多聊一點嘍,呵呵。」電話的那頭不知是故作鎮定,還是也喜歡對方的聲音。
「呵呵。」他也跟著一笑,「楊小姐,妳的聲音原本很動聽,沙啞就不好了喔。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才能聽到更悅耳的,可以嗎?」
「好的,不厭其煩耳提面命的老師,謝謝。」
「那明天妳的聲音可以不要透過手機,就能『親耳』聽見嗎?」
「再約時間嘍。我也不確定。」
「好啊,拜。」
一句簡單的關心,恰如其分的機緣巧合,期盼相遇的火花。
「海賊」是學生對領隊姊姊的代號;「雅于」則是兩人世界親暱的稱呼。
海賊充其量定義為曾經陪著學生四天畢旅的俏麗領隊;而雅于則是在手機電話簿的分組中,歸類為「我的最愛」。
她掛上電話,不到一分鐘,又接到「另一個」男生的電話,「剛剛跟誰講電話,害我打不進去。」
「沒有啦,只是一個朋友。」她笑得甜蜜蜜的。
「我到樓下了。」
「我現在就下樓找你,等我喔。想看看你。」雅于立即走到樓下。
出租公寓樓下,星期五的夜晚路燈把巷弄點綴得幾分浪漫,適合約會的Friday Night。
路燈下,是一雙人影構築的小天地。是她與剛剛電話裡的那位年紀相仿的男生,兩人面對面相視交談,彼此的影子幾乎沒間隙,她偶爾踮起腳尖拍拍他的頭,他也笑笑搭著纖細的肩。
男生的左臉頰有一小塊淡紅色胎記。
然而,此時胎記已被紀錄在巷口的另一端,約隔了五部汽車的距離,路燈下的這對男女並沒發現,另一雙眼睛在燈柱的掩護下伺機而動,像狗仔隊正盯著他們……
夜的掩護,躲在車子後方的狗仔男按下快門,紀錄了男女交往過程中最隱晦的一面,胎記男與楊雅于被標示為複雜男女關係的主角,就暫且將此刻的跟拍畫面標籤為「出軌照」,對游逸臣而言,在某種程度上,被醞釀著欺瞞的成份,令人有些不知所措。也難怪他想要送滷味被打搶。
原來,「眾」這個字底下,是站著「三」個人,楊雅于,游逸臣,與「小三」胎記男。或者說,游逸臣才是人家的小三。
「聽說神鬼奇航已經在開拍第四集了。」胎記男突然想起昨天報紙的娛樂版,「神鬼奇航3妳看了嗎?」
她點點頭,想起神鬼奇航3是跟游逸臣一起看的,不自主地拿出手機,打開手機相簿裡的第一張相片,是與游逸臣的合照。心頭頓時升起一股矛盾。
她心裡暗忖,如果我們曾經一起看過的電影還有續集,那我們的關係是否有機會延續?
「那男的是誰?」胎記男還搭著她的肩,指著手機。
「沒啦,一個朋友。」她轉過身去。
也許怕胎記男吃醋,順手就把這唯一與他的合照刪了。
徹底的刪了。
後來的某一天。
「為什麼把我們的合照刪了?」游逸臣帶著失望又憤怒音調。
「為了要徹徹底底忘了你,不行嗎?」她語氣平淡,「平淡」已然是面對這場愛情的態度。
兩人不發一語。
直到鬧鐘響起。
她從這個兩人不發一語的夢驚醒。
回首與他認識的過程過於完美,反倒少了真實感。
分手,是這段愛的結局?
或者,另一段至死不渝?
「愛牠,就不要餵牠。」她扠了一片西瓜餵他。
「所以……,妳、不、愛、我。」
「笨蛋!」心頭鋪上一層溫暖。
「到底愛不愛我?」
奇怪,西瓜怎麼突然不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