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幕,十指交扣的親密狀可羨煞了旁人,其中一位女服務生對她側目了一眼,隨著電梯指示樓層數字的爬升,兩名服務生嘴裡窸窸窣窣,像是對她華麗的妝扮品頭論足,又像在心裡酸她這時還在外遊蕩肯定是……

    一進了房間,他隨即脫下身上的白領襯衫,象徵著暫時拋去高不成低不就的偽白領階級,今晚他要好好放鬆,至少不用面對公司主管的勢利嘴臉,嘴巴永遠掛著「業務目標」令人做噁。

旅店房間內少了喧鬧鼓譟的聲光設備、催情的浪漫情歌旋律,他不適合把酒尋歡酩酊大醉,只想找安靜的地方找些話題延續談話熱度,畢竟才與她認識六個多小時。

    以前曾擁有的人生經歷必然連結至往後的過程體會,「難以與毫無感情基礎的女子誘發肉體關係」的黑影依然徘徊心底。因此,他並不猴急「目的性」地把對方撲倒在床上。

回首十八歲那年,也是這三位高中同學曾經慶祝他終於可以考駕、買菸買A片不怕看證件,為了證明初生之犢能獨當一面,找個煙花女子嚐嚐惡魔果實也是必經的人生歷練。

那年「短打」的結果顯示,對他而言,心靈層面的話語關注勝於機械性的香豔刺激,單調發洩式的性愛,儘管一開始情慾快速噴張、血脈往腰肢部位盲目竄動,但「缺愛」的腰肢搖擺,有一搭沒一搭,抽送得索然無味,。

性,不是建立在床上,而是持久雋永的愛上。

兩人坐在床上,他利用遙控器打開房內的電視,搜索成人情色頻道助「性」?

不,「本港臺」的「賽馬直擊」吸引他頭一回來到對岸觀看大陸電視節目的目光。

「這是香港跑馬地的賭馬賽況。」她將包包放到椅子上,與他一起作回床沿看著螢幕上的奔馬。

螢幕左上方列出所有參賽的戰馬代號:特別靚、常山鳳寶、心中有運、智勝寶、時代明……每一匹賽馬的名字都讓賭客充滿希望。

他突然靈機一動從行李箱拿出筆電,開了Microsoft Office的文書軟體Excel視窗。

「哇,你還帶筆記本電腦,這是什麼?」過去她只知道電腦可以用來玩QQ(類似台灣的MSN),沒想過物盡其用。筆記本電腦是大陸用語。

「我利用賭馬的資料教妳這套包含:公式函數試算表、統計圖表的規劃、資料庫管理的軟體,如何?」

「好啊……」她看著薄薄一片的筆電螢幕覺得新鮮,一方面能擴充電腦的使用知識,一方面覺得對方並非狼吞虎嚥的「食色性者」,於是稍能放鬆「一見到上床就得就激戰位置」的心理壓力。

於是,他上網查閱了相關賽馬規則、歷年各馬匹與騎師獲勝的資料檔案。

「妳看這個Win,就是圈選的賽馬必須第一名完成比賽才能贏得彩金,Place就是第二名完成比賽才……」他指著電視螢幕上方「Win」與「Place」的字樣,簡單說明一下規則。

她跟著他說話節奏頻頻點頭,要不是對方這樣解釋,可能也不會對密密麻麻的數字有興趣。

「你說的這個Excel能運用在賽馬的預測?」她眼睛亮起好奇的光采。

「聰明!我不是要妳沈迷賭馬,而是透過賽馬過去累積的資料去進行簡單預測增加押對馬的機率,這總比買彩票(彩券)漫無頭緒亂簽數字更有統計科學證據。」

在她眼裡,這位手點按著鼠標(滑鼠)的男人,可有別於一進來(房間)就要進來(體內)的「男人類動物」。

「妳看喔,我把統計資料貼在工作表上,在按下『資料』、『樞紐分析表及圖報表』這個選項……」他細心一步一步隨著滑鼠令她開拓視野。

Enter鍵之後,一長串的分析報表與統計結論在「好神奇喔」的鼓掌聲中亮相。

「所以,明天下注這隻『勇蹄飛』就發財了!」她雀躍地抓著他的手臂蹦蹦跳跳。

「這是電腦說的,賭輸了我可不負責喔。換妳試試看。」他把滑鼠移給她。

「反正,我也沒簽證去不了香港,算了。你操作鼠標好靈活喔。」她故作失望嘟起嘴聳聳肩。

「熟能生巧,我只想引發妳學電腦的動機,只會拿來收郵件,要不上網暢談亂看有的沒的,根本都沒把電腦發揮到極致。」他把手貼在她按著滑鼠的手上。

「一組一組的分析數字是代表什麼意思?」她向來不缺好奇心、學習力。

「孺子可教也。」他隨即解釋分析表所牽涉的統計意義。

看來利用生活中有趣的例子,果然引發她的學習動力,同時也促進雙方的言談互動,儘管這些交流互動是在「帶出場」的情況下是不需要的,要準備的只需保險套與體力。

「如果我想要製作文字檔,我記得以前在學校有使用過Word,可不可以也順便玩玩看……」她吐吐舌頭,反倒要求男客提供服務。

「杜鵑小姐,好像我們的角色反過來了喔,照理說,我是妳服務的對象吧,怎麼現在……」他邊說,還自願打開Microsoft Office Word軟體。

「當你的觀眾,挺幸福的。」甜美的笑容好似有股讓他甘願付出的奇幻魔力。

他又林林總總介紹了WordPowerPoint貼切生活運用的office套件。

「電腦挺厲害的,用這套簡報軟體做音效動畫給學生看一定很奇特……」坐在筆電前方椅子上的她憶起曾經短暫的教書生涯。

「來,妳親自操作一次看看,我教妳……」他跨過椅子坐在她身後,一張椅子兩人共乘,結實的胸膛輕靠著她的背後,鼻尖拂過細柔髮梢,大手心貼攏在白細手背點選滑鼠操作指令。

「哇!電腦還可以做這麼多事喔,真有趣!而且你帶著我操作,感覺順手許多,很容易入門。」在她的驚呼連連當中,他在Word文件視窗打了一行字,要給她的。

兩人的右手始終交疊不離,而她的瞳孔被螢幕上的箭頭遊標給牽引著,慢慢沁入心弦……

至於他鍵入的那一行字,內容是真愛告白?或魚水情的抒發?或費洛蒙的縱情分泌?

儘管僅僅藉由滑鼠展開指尖的對話,卻相較於稍早包廂理靡幻摟腰摸腿更具挑逗激情。

什麼是觸電?便是指尖迸出電光石火般的那陣快意。

來自心靈的交流竟無心插柳地發軔於遊標移動之間,除了領受電腦的功能,亦心領神會對方的獨特用心。

「可是你一下子教這麼多,又好像有點難耶……」細嫩臉蛋皺起眉心,一遇到困難就退縮是她也很想改掉的缺點。

他輕輕喉嚨,說:「台灣的醫學中心曾經有個利用核磁共振攝影(MRI)研究不同年齡層的腦部活動試驗……」

「你說核磁什麼攝影?」她更一頭霧水了。

「反正就是有一種可以探測腦部活動的顯影技術,那個試驗先叫小學生念一串中文句子,從MRI發現小學生動用了腦部大部份的資源來完成句子的完整朗誦,反觀,請大學生來完成同一句子的朗誦,妳認為結果呢?」他專注地反問她。

她囁嚅有點不敢肯定:「應該只會用到一小部份的大腦資源吧,我猜……」

「沒錯,妳好棒喔!」他拍拍她的頭。

他感覺得出自信是她最缺乏的,「我的重點是,熟、能、生、巧。重複練習能讓妳的大腦神經元跑得更熟練,付出時間的不間斷的歷練,習慣操作之後衍生反射動作,慢慢就不覺得生澀難懂,『反覆練習是關鍵』……」他還沒說完,她就接話:「『耐心琢磨是要領』我接的下聯不錯吧,呵呵。」

「有難度的事,才有實踐的價值。」他語氣沉穩地道出這句再平常不過的勉勵話。

「有難度的事,才有實踐的價值……」她跟著念誦咀嚼語意。

「妳要培養適應新環境的『心』力量,只要有心,萬事不難。」他又拍拍她的頭鼓勵。他本來想說,只要有心,人人都能把得到馬子。

「有道理……」她故意調皮地說:「我才剛入這一行,必須要求新求變,下次我要換一套更新穎性感的酒店制服。」她刻意拉高音量。

「杜小姐,妳誤會我的本意了啦。」他故作無奈搖搖頭。

她嘻哈吐吐舌頭。

「我是希望妳運用在『正常』的方面,好不好?」

「你說我不正常?」一貫掛著笑意的淨白臉蛋頓時收斂為嚴肅的怔然,雙手侷促地拉緊有點倘開的胸前領口。

「不是啦,沒有啦,妳應該知道我沒那個意思……」換成他如坐針氈。

還未卸妝晶亮眼眸卻出現怨懟的眼神,好像抗議著:「身上帶有菸酒味就是比較不正常、比較次等,是不是?」

「如果我待人處事真的如妳想像的偏頗狹隘的話,我一定好好改進,但、我真的……」他雙手一攤。

其實他也不需要強作解釋,欲蓋彌彰。

她低下頭去,沉默了。

面對她的無言他也窘著臉,抽離一同按滑鼠的手。

氣氛陷入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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