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前往報到的心情可輕鬆愉快許多。
當屁股坐到快開花的時候，如山水畫的玉里終於到了。
一下車便去二手腳踏車店選一輛代步鐵馬。
隔天一早，鄉間小路的腳踏車，在夏末涼風的吹拂下，讓東昇的陽光印在臉龐，搭配雙腳踩踏一上一下的節奏，看著路上只有婦孺在門口乘涼的安逸畫面。腳踏車停好後，直奔辦公室辦理報到手續與教師宿舍的登記，簽完名後，總務處的小姐安排教師辦公室的座位。
「孫老師，你就在謝老師旁邊的這個位置可以嗎？」總務處小姐對這個新面孔親切地說道。
座位上的謝夢珊一聽到其他新進老師也來了，從座位上抬起頭，「你好，我是謝夢珊，我們一起考進來的。」她笑容可掬，貌似林心如的明星臉。
「妳好！我是孫斌瀚，剛來報到的數學老師。」他也禮貌回應。
此時，冒出一個身材壯碩的男老師，「你好，我是黃金城，歡迎你們加入玉里高中，我的位置在那邊。」他指著謝老師正對面的方向，他的位置只要抬起頭，就能一親賞心悅目的謝老師）。」
「黃老師，你好。」孫斌瀚主動跟他握個手。
「啊對了，黃老師，感謝你之前的協助（給了她甄試的相關資料），以後多多指教。」笑起來跟林心如一樣有小梨窩。
「好說好說，（都系出師大名門）這是應該的。」
新進的女教師向來是目前三十而立的黃金城獵豔的對象。他只顧著跟貌似林心如的正妹聊天，完全忘記總務處小姐交代他的事。
孫斌瀚則走到隔壁棟的另一間教師辦公室晃晃，看看有沒有其他同科的老師。
隔著辦公室的窗戶。
一抹馬尾女子的身影映入眼簾。
散發如風輕飄的空靈氣質。
他不自主地走進這間辦公室。
「你好，我是李姵柔。」繫著馬尾的女子看到她走過來，淺淺微笑。
「妳好，我叫孫斌瀚，數學科的。」
「多多指教。」
「不客氣，不客氣。我是新進教師。」
「我也是。」輕柔的聲嗓好像「用飄的」。
「我突然想起，下午要開校務會議。」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打開話題，只能從公務聊起。
「我應該不用出席吧。」
「喔。」他點點頭之後就走出辦公室。
正巧遇到剛剛那位總務處小姐，她認真地交代他關於土銀辦理薪水入帳的帳戶，而心不在焉的餘光卻悄悄飄往辦公室內，衣著與國文老師劃上等號的淡雅身影。短袖略帶寬板的薄衫上衣，下擺還印有一個草寫毛筆字，下半身配著中國風絲質長褲，與他的直紋襯衫混搭獵裝外套，配上直筒西裝長褲的現代感，搭配黑色亮面皮鞋，這幅畫面根本就是『科技業衣冠整齊的帥氣工程師遇到出淤泥而不染、通曉琴棋書畫的淡雅女師』，就像一幅黑白國畫底下，加上彩色的英文字落款，雖然不怎麼搭，卻充滿新意。
開學第一天就召開校務會議，經過一個暑假沒見面，學校職員們紛紛低聲話家常。
「孫老師，不要忘記等一下還有校務會議。」直到總務處的小姐提醒他，他才回過神往自己的辦公室走。
「中午開完會，一起去吃飯吧。」豪邁爽朗的黃老師拍拍他的肩膀，也「順便」對著他左邊的謝老師講（醉翁之意不在酒）。
孫斌瀚心想，也可以約李姵柔一起午餐，反正大家都是初來乍到，認識一下也有個照應。
於是，他跑去隔壁棟的辦公室張望了一下，失望沒見到人。
「請問有看到李姵柔老師嗎？」他問其中一位辦公室的教師。
「沒看過耶。」
「算了。」
黃老師在這裡已經服務五年了，也算半個在地人。這趟他開車，兩人都尊稱他學長，一行三人就到附近的藍山咖啡店用餐。
走向車棚的路程上，有一個班十幾個學生返校打掃。
「城哥，再見！」該班的學生們跟他打招呼。
「城哥，把妹喔！」男同學見到正妹老師在一旁熱情起鬨。
黃金城也自以為帥揮手示意，「不要看我表面光鮮亮麗。」他抓抓領襯衣領撥撥頭髮，「其實我是很低調的，謝謝。」
「學生都叫我城哥。你（妳）也知道我在學生心中就是金城武。」他抖抖眉毛。
「學長，『黃金城』跟『金城武』雖然只差一個字，可是長相十萬八千里喔。」謝夢珊虧他。
孫斌瀚在一旁負責大笑。
因為學長與謝老師皆是高雄師大畢業，有了同校學長學妹的淵源，而且同樣都是英文科教師，更有共同的話題。
咖啡廳裡，兩人面對面而坐，孫斌瀚則像電燈泡聽著他們兩人聊著高師大教授與同學們之間的近況，靜靜地聽他們的對話，偶爾插個幾句話串串場，有時也抬起頭看看她，這位置視線所及的是她的側面，年輕的臉蛋洋溢教學熱忱活力。
「兩位新老師，你們知道『為師八大原則』嗎？」黃金城輕輕喉嚨。
謝夢珊搖搖頭模樣很可愛。
「注意聽了。開會不放炮、吃飯不遲到、蓋章不顛倒、送禮就說好、板書不潦草、學生不吵鬧、課堂全勤到、退休沒煩惱。」
逗著她笑得花枝亂顫。
「學長，這八招我要學起來。」孫斌瀚很佩服學長的創意。
「你也知道當老師的，講話的技巧藝術很重要。我舉個例子，如果男生對女生說我們做朋友吧，那就代表他很想追他。如果女生對男生說我們做朋友吧，那就代表她想離開他。」他帥氣喝了一口咖啡。
「學長，那你想跟謝老師做朋友嗎？」孫斌瀚臨門一腳。
謝夢珊頓時羞紅了臉。
「嗯……，」他故作「怎麼這樣問太直接了」的表情，其實心裡暗爽，「我們……，不只做朋友，我們還是好同事，是不是？謝老師。」
「嗯……，咖啡好喝。」她掛著淺笑，四兩撥千斤。
「其實……，咖啡的苦和甜不在於是否放糖，而在於品嚐時的心情。」黃金城品了一口咖啡。
「是啊。」她望向窗外，看著街上行人踩著慵懶的腳踏車。
陽光把她的臉蛋映照得俏麗動人。
黃金城又接下一句：「就像一段傷痛不在於怎麼忘記，而是有沒有勇氣重新開始。」
似乎說中了她的心聲。前不久，與謝夢珊已交往三年的那個他，如今定義為「前男友」。
謝夢珊一個深呼吸，因為這句話讓她決定終結悲傷，「學長，謝謝你的這句話。」
黃金城也間接猜到她的感情狀況，目前單身，有機會了。
一旁的孫斌瀚有時靜靜享用眼前的餐點，不打擾學長學妹的心靈交流。
黃金城瞥見她眼角的一絲淚光，語氣平靜卻又充滿磁性，「眼淚有時候會是難以言喻的感動，微笑有時候卻是一種言不由衷的傷痛。」
說得她不知該上揚嘴角，還是低頭拭淚。
倒是令她破啼為笑。
妙語如珠的黃老師讓學妹留下優質印象。
聊了快一個小時。
最後，城哥搶著結帳，「出來吃飯哪有讓女生付錢的。」
「好棒喔，學長謝啦。」清新笑容的價值超過午餐費。
「不好意思，我的部份，我自己出。」孫斌瀚準備掏錢包。
「孫老師，你跟我客氣什麼，讓我請一次客。」城哥這人很阿沙力不拘小節。
約莫兩個禮拜後，一個飄著小雨的星期天夜晚，孫斌瀚從台北回到玉里，下了玉里站，回住處的路上看見一位背影清新綽約、紮著馬尾的女孩，似曾相識。
打從心底的似曾相識。
他的腳踏車鏈條聲從她的身後漸漸拉近距離。
他好奇地回頭一望……，「李老師，原來是妳！怎麼沒騎機車用走的？」
「這邊住處的鑰匙還留在花蓮家裡，忘東忘西的，呵呵。」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雨中的一席白色連身裙格外清秀。
「我的傘借妳，對了，那妳要怎麼開門？」他心想，這時就該逞一下英雄，反正淋個雨不會怎樣。
「我會去找鎖匠啊！」她吐吐舌頭。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是第一次忘了帶。
「小心喔！拜。」把傘遞給她後，繼續在輕悠的鏈條聲中回教師宿舍。
途中，順便買了宵夜邊吃邊為明年的甄試繼續打拼，吃完東西洗完澡伸伸懶腰，中視的「食字路口」正播到藝人康康打開店家的門賣力往前跑，準備帶領特別來賓吃完東西要去敲鑼決勝負。
或許是電視裡有開門的畫面，腦裡突然湧起她是否已打開房間的門，於是，傳了一封簡訊給個問候一下。
「謝謝，我正在房間裡休息，明天把雨傘還你。」李老師很親切回訊。
站在台上滔滔不絕最容易讓時間過去，很快的又到一天最高興的下班時間，伴著腳踏車「吱」的煞車聲，他把腳踏車停在「青葉自助餐館」前，準備包個便當回住處，教一天書了總要休息一下，當他要進店門口時，她正騎機車經過，叫了他：「孫老師，吃自助餐喔。」
「對啊！妳也是要來這邊吃嗎？」
「沒啦，我減肥，不吃自助餐。」
「身材這麼勻稱了還減肥。」他眼裡的她總是纖細飄然，「妳該不會都不用吃東西吧？」
「是啊，你怎麼知道。」
「嗯，騎機車小心喔，拜拜。」
「拜拜。」戴上安全帽尾端露出馬尾還挺俏麗的。
第一次於下班後玉里街道的相遇，匆匆如蜻蜓點水、短短問候而過。
揮揮手之後，他獨自走進餐館裡點了幾樣菜，一個人的晚餐只是填飽肚子的過程，兩個人或幾個人有說有笑一起吃東西才是享受食物。
一個人的晚餐結束後，隨著腳踏車的悠閒漫遊清幽的寧靜小鎮，微風裡輕飄的氛圍陪伴像他這樣的代課旅人，一個轉角經過某戶人家的桂花樹下，一陣撲鼻而來的清香也讓鼻腔享盡醇郁裡的閒適，悠然見南山。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