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有請杜鵑為我們帶來這首廣島之戀!」時光拉回K房當下,陳偉家湊熱鬧要他身邊穿著性感卻不失典雅的小姐起身為大家獻唱。

他低眉無語,直視著眼前KTV螢幕流轉的情歌歌詞……

帶點哀怨卻不失真情流露的經典名曲。

繚繞的感性旋律同時吸引包廂內的聽覺。

他索性放鬆地靠躺在柔軟的沙發,闔上眼睛耳邊傳來「杜鵑」的嗓音,幾盞鹵素燈光聚焦的幽暗情境與那年的KTV包廂氣氛,彷彿做了時空的連結。

煙花女子的清淡香水味裡,提供一股下班後的放鬆安定力量。

但對她們而言,此刻才要開始工作,就像上酒店對男人來說是種愜意的糜爛,而糜爛卻是建築在女子殷切的對待上。

她們如玻璃酒杯清澈透明,簡單的慾望除了賺錢之外,好像也不需特別耍心機,卻也因此虛無得令人悲哀心疼。

她們展現毫無算計的善意,面對的是「下次可能再也不會見面」的男客,堆起不矯揉造作的盈盈笑意,名為「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放膽真誠。

 

隨著歌聲旋律繞樑,昔日女友的思戀氣味清晰復撲朔,鼻間迴盪的則是杜鵑的波浪秀髮傳來的淡淡香氣,混合在這股歌聲裡的情緒已分不出現實或虛擬,同樣也分不清許美薇與杜鵑曾在懷裡所更迭的位置。

摟著名為杜鵑的坐檯妹,享受片刻情慾的停泊,但這回他卻少了以往衝動的色性,手掌規矩地貼放在「輔導級」的肩膀腰間,而非急於探尋「限制級」的上半身性感弧形溝處,或者放膽撫摸白皙雙腿交叉嬌嫩的私密花園。

一曲過後,他仍闔著眼皮,嘴巴呢喃:「美薇,謝謝妳唱給我聽……」

「你剛剛叫我什麼?」

「沒有,K房很吵,妳聽錯了。」

「你又不知道我聽到什麼,怎麼知道我聽錯了?」杜鵑曖昧一笑。

「有必要隱瞞嗎?她又不是你的誰。」旁邊另外一位小姐賊賊地轉過頭拱起手掌靠在嘴邊對他細語。表情像在透露:「在乎她了喔……可別愛上酒店妹喔。」

「謝謝妳高歌一曲。」他鼓鼓掌,顧左右而言他。

杜鵑漾著甜美的微笑:「是我要謝謝你才是吧。」

他仍閉著眼睛心緒遊移往日思情,繼續將許美薇投射寄宿在她身上。

其他三個色鬼繼續與身旁的苗條女子摟腰K歌,酒不醉人,人自醉。

    「不要跟我說,妳最近才逼不得已轉職來K房打工。」陳偉家以團長的老鳥語氣,逗弄摟在腰裡的女伴。媽咪的馴服男人手冊裡,其中一條是博取同情、誘發男人保護女人的天性。

    「可不是嗎?以前在速食店累個半死,一個月頂多才一千五、一千六。不過,你可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台灣人。」不該被物質生活給奴役雖是老生常談,卻也反應生存法則的嚴苛。誰不缺錢?

 「這我相信,我一定會是頭一個讓妳爽得哇哇叫的台灣人。」陳偉家酒言瘋語,一把捏了女伴左邊胸部(他是左派的激進份子)。

「妳有沒有聽過……上帝說當你捏完人家的左乳之後、右奶也要好好伺候一下。」

「不正經啦……」女伴故作羞澀,嘟起豔紅薄唇。

「妳該不會也要跟我說,家裡有爸爸媽媽弟弟妹妹一堆人要養吧?」常去內地的反共救國團,大多聽膩了許多皮肉妹博取同情的共通老梗說詞

身旁的女伴竟低下頭去,濃妝豔抹的青春臉龐竟惹紅了眼眶,如無辜的小貓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好啦、好啦,唱歌、唱歌……」他雙掌貼著女子的雙頰,「格格(哥哥)嘴巴很壞,跟妳開玩笑的,別介意啦。」其實,格格的褲襠更壞,晚一點會好好疼妳。

「在這裡真的很辛苦的,沒日沒夜昏天暗地的,只有『那個』來才能休息。」

「那是妳有魅力,常常被點檯啊。」

她這才綻放笑顏。

「說真的,今晚願意跟我出場嗎?」玩笑歸玩笑,陳偉家倒是認真地問,畢竟還聊得來。

她點點頭後,冒出一個問題:「講到你們台灣,台灣人都想獨立嗎?還是喜歡統一?」

    根本是台灣男人想多「捅一」些很補的青春女體吧。

 

鏡頭轉到張維揚角落這邊,他那杯紅酒還剩一半,似乎刻意保持清醒。

「為什麼取名『杜鵑』呢?」他把嘴巴輕靠在女子耳鬢訴說,說是被她的眼眸融化了,也是因為周圍歌聲旋律太過狂high

「我喜歡在春末季節,看著杜鵑盛開紫色、紅色的花朵……」她的語氣裡滿是花漾年華該有的粉紅色憧憬。

「所以,妳特別喜歡杜鵑花嘍。」

她點點頭,伸手舉起玻璃高腳杯,「被你猜中了,敬你!」她輕啜一口紅酒,酒液在嘴唇上緣映出一道淺淺的殷紅。

勁爆骰子樂也在包廂內隨著酒意「咖啦咖啦」作響。(骰鐘遊戲有點類似撲克牌的吹牛,一旦懷疑對方喊出的底牌有詐,就可以喊『抓』,若對方說謊就贏了)

「三個六!」杜鵑吐吐舌頭。

「嗯……」張維揚盯著她的眼神細瞧,「抓!」

對於不擅長說謊的人,一旦不如實叫牌就糗了。

「討厭啦……」杜鵑咬著嘴唇。

「沒關係,如果酒量不好,意思一下就好了。」

願賭服輸,她舉起酒杯沾了一口。

不知道是說謊逃不過他的眼神,還是她不擅長說謊(頭一回下海),接下來又PK了三回,她就幾乎喝了快半杯。

「先放過妳吧。」

她靦腆一笑,「你也喝一點吧,嘻嘻。」

他禮貌性地舉杯相碰。

「三個四!」眼鏡仔身旁的小妞大聲喊牌臉頰微醺,可見一直輸。

「四個二啦!」眼鏡仔一把攬著她的腰臀。

「抓!」小姐不信邪。

「喝!」果然四個二,眼鏡仔手指一比,興高采烈把酒杯遞過去。

酒店的生態無非希望客人手中高腳杯內的酒量流動越快越好,隨著開瓶聲響起業績越暢旺,青樓女伶的交際手腕也在於讓顧客甘於貢獻酒錢。

    張維揚與杜鵑窩在包廂一角,像一對不染塵世的戀侶,雲淡風輕看著三位同學與女伴們嘻鬧狂歡,尤其眼鏡仔黃湯下肚高談闊論他在股票與女人兩方面的投資,說是股市賺到錢,沒多久馬子就跟他提分手;後來,雷曼兄弟公司破產事件影響股市的表現,賠錢了,但把妹卻超順的。錢與女人不可兼得,但兩者卻在資本主義的世界裡卻共生互利,酒店文化就是個例子。

    高壯同學說他有個愛玩車的室友,技術好騎車猛,能縮短平常回家所需的一半時間,人稱「阿飆」,但如果運氣不好一個晃神犁田,七天後才會到家,變成大家看不到的「阿飄」。語畢,逗得小姐笑呵呵。

    「靠北,『頭七』就回到家了。」陳偉家也有點醉意了。

    「你的笑話果然『蕩氣迴腸』啊……」眼鏡仔拍拍高壯的肥肚。

    「不!是脹氣蛔蟲。」

     又傳來一片笑聲。

    「妳知道我為什麼選妳嗎?」原來,張維揚保持清醒的原因在於就是要跟她「好好相處」,酒後的屁話顯得不莊重。

「我怎麼知道你腦筋想什麼?可能是媽咪推薦的,你都不喜歡吧?」

此時,他直視著正在微笑的眼眸,帶著細細鳳眼卻又晶瑩透亮的靈活氣息。

頓時四目相接她還不習慣,畢竟才認識不到一小時,立即靦腆低下頭去。

無語是此時內心的狀態詞,她的耳畔仍繞樑包廂內此起彼落的歌聲,而眼瞳裡則是對方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仍靜靜地等他回應。

「我們出去走一走吧……」他的腦海裡籠罩著龐雜又片段的思緒,卻不知從那一句話說起。

她也善解人意沒繼續追問下去,挽著他的手,掛著笑盈盈的表情,說:「偷偷跟你說一個秘密!」走在包廂外,豔彩繽紛的走道上,她壓低音量手掌靠在嘴邊。

「什麼秘密?」心事重重的眉頭放鬆了。

「你覺得其他媽咪推薦的小姐,素質怎麼樣?」

「十個小姐在我眼前一字排開,要在一、兩分鐘內決定實在有點難抉擇。」

「跟你說喔,媽咪會推薦的……都是比較冷門的。」她俏皮地壓低音量。

「難怪妳沒被硬推到客人旁邊。」

「是這樣嗎?呵呵。謝謝你的稱讚。」嘴角笑紋映著年輕氣息。

「我是覺得妳這組的媽咪感覺比較誠懇,不像一般的領班油嘴滑舌。」

「對啊,我們『藍姐』的經營觀念比較人性一點,給我們比較多的彈性空間,她人真的很好,我們平常休息日會一起吃飯、玩笑鬥嘴一句來一句去,別組的都說我沒大沒小、沒倫理沒輩份,我才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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