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祈求，緣份
我看著這幾封他列印下來的手機簡訊，日期來到寒假中，二月一號。
「姵柔小美女：妳在哪裡啊？書局看書？在家看電視？想拍一下妳的小屁屁。」
他說，那時候他人在宜蘭老家陪媽媽，而弟弟大學剛畢業正在努力找工作要還學貸。
「東北季風快樂！我猜你現在又在唸書準備考試了吧，大……，帥……，哥。我明天要去九份，只是這次沒你相伴。」
我眼前的孫斌瀚說，後來她坦承這趟九份之旅，是跟父親介紹的那位企業小開共遊。據說當時對方開著拉風跑車來接她。
我在猜，他一定會自卑人家有跑車接送出遊，而跟他卻必須讓她委屈擠在搖來晃去的公車裡，尤其她又愛暈車。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她心裡只有他，那這趟與小開的九份之行，一定讓她對孫斌瀚的思念更氾濫。雖然免了暈車之苦，但心的歸宿在遠方，不在跑車的駕駛座上。
我試著從以下這幾封當時的簡訊勾勒這場開始出現矛盾裂痕的愛情。
「想在妳身邊，給妳溫暖的大手，我猜妳在往九份的公車上又暈車了，閉著眼睛休息一下，順便要想著我喔，很想妳。」當時還不知有小開接送。
「你快樂嗎？我親愛的你……，想著屬於你的一切，我會微笑，即使這其中蘊含微微的苦澀……，但，咖啡的醉人不也就在於此。撥個空告訴我，你也心繫著我。」
又一則，「山間小站擁有我們走過的記憶，只是這次你我無法一同在此駐足、停留，或者你才是那個趕路的天使，時間一到就從我的生活中蒸發。」
「妳知道嗎？九份是除了花蓮、玉里之外，另一個我們曾駐足的所在，喜歡牽妳的手一起呼吸山間的冷冽，喜歡背著妳踏著九份街頭的石階，踏實而愜意。也憶起在狹小巷弄間，給彼此的熱吻、溫柔的觸感，什麼時候與妳再度共遊呢？」
下一封簡訊日期來到隔天。
「早啊！當妳看到此訊時，代表妳被我的訊息吵醒哩。親愛的妳，記得多添件衣服，對了，我好像有點感冒。」
「是，隨著你的信息清醒，彷彿你在身邊，要記得去看醫生喔。今天，就想你到此！然後將這份想念封箴在淒清的夜幕，等待明日之時在山另一頭的你打開品味……，記得告訴我你讀到的滋味是甜？是酸？抑或苦？或是其他。」
「寒風夜露中，鼻息間呼出的白霧熱氣冉冉飄升，藉著東北季風送到妳手上，溫暖那顆想我的心。」
「我愛你！無聲的對著冰冷的螢幕敲出戀你的心情，早安！」二月四日一早，她給的訊。若是平常上課時間，現在應該是第一節下課。
「早啊！姵柔，我想起在玉里的早晨，總是買兩個水煎包或饅頭當我們的早餐。在台北，我依舊買了兩個好吃的饅頭，一個自己吃，一個放在餐桌上閒著，一人獨處時，讓腦海繚繞與妳早餐的溫度。我突然想起，妳那天去九份好玩嗎？」他人在宜蘭老家。
「沒有你的九份，缺了一份……，一份義無反顧的愛。」
隔天一早，收到她昨晚鍵入的訊息：「早安，一切可好？昨晚凌晨時分欠缺安眠的心情，窗外的雨聲在暗夜中聽來格外清冷，我猜你現在讀到的是幾個鐘頭前的我，這才知原來隔絕著一座山脈，竟也會有時差？」此時，她來到花蓮找爸媽。
「我可愛的小屁屁，昨晚怎麼這麼晚睡呢？我猜妳又背痛了是不是？改天我去學推拿幫妳舒緩筋骨，乖乖喔。對了，思念妳的心一直連續不間斷，所以沒有時差的問題啦。」他有些自責地按著鍵盤，或許人不在她身旁，讓她輾轉難眠。
「今早一起床，臂彎裡竟有著妳的頭側靠著我的錯覺，很想把我手掌心裡的熱暖宅急便到花蓮給妳，溫暖白皙的臉龐。」另一封他給的簡訊。
「一遍又一遍的讀著你給的信息，才覺得這一切不是那麼虛妄，算了……，反正我的腦漿已經停止運作了，不再想了，祝你新年快樂囉！」
「妳今天在忙什麼啊？我可愛的柔，我猜妳現在要不在煮咖啡，不然就是在電腦前看奇摩拍賣的kitty馬克杯。」
曾相處過一段時間的人，總可以猜到對方一天當中的哪個時刻，應該會做什麼樣的事。
「清澈的海水，湛藍的天空，礫石堆砌成的沙灘彎成漂亮弧線，框攬住了兩個不同的世界，是海、是天……，還加上了想念的心情。時空回溯午後三點，你猜我在哪？」
「那地方應該是上次妳提過的七星潭吧。」他想像著走在她身後，迎面吹拂的風讓衣裳與她更緊貼，隱約透出輕窕的身材曲線。耳邊是一陣陣海浪的拍打聲。
「不知道為什麼，你就是能猜中我。面對著海水正藍，想了許多難解的事，就如同這片海洋的深不可測，我的疑問並沒有解答，你仍是堅持你所走的軌道，多情應笑我，妄想改變一切的不可能。」
「請相信深愛妳的我，給我一點力量、一些時間。另外，很想看到妳，改天有空嗎？李小姐。」
「阿斌，我知道的，我會等你的答案，即使或許到最後愛的這條路分開了兩頭……，晚安囉。」
「我的柔，期待與妳相見的心猶如水滴滑落水面，一波波地暈開泛起漣漪，畫出一圈圈同心圓，同時水面上彷彿倒映妳的笑顏。」
「過年這幾天，我要陪台北的爸媽四處拜年。」
馳騁商場的生意人總會在年節時刻拜訪大客戶，當然也包括與企業小開的聚餐。
「我知道。等妳有空再跟我說。再帶我去好玩的地方。」
幾天後。
「櫻花、楓樹、椰林……，溫柔的北風拂面，午後的陽光耀眼，眼前一片綠草如茵，此情此景只願與你一起分享。」她中午去了一個地方。
「明天，妳帶我去妳剛剛提到的地方如何？」
「明天想帶你去一個只有我們的地方。明天我爸（養父）要出國談生意，終於有空陪你了。」
剛過午夜十二點，窗外的冷颼當中最適合聽到暖暖的聲音，聊了一個多小時的電話跨越了兩天的結界，都還不肯放下話筒。
「我現在躺在床上，電話筒在耳朵旁，用你的聲音哄我入睡，阿斌哥哥。」她講完，接了哈欠聲。
「好，乖！最喜歡哄妳睡了。」看了手錶，快一點了。
「喔，忘了問，你是哪位啊？」她故意裝出陌生的語調，「如果你要繼續講下去的話，可能要拿號碼牌喔，這位先生。」
「我是那個最愛妳的人，所有號碼牌都被我抽走了，哈哈。」
「Are you sure？不要太得意，你手上的號碼牌其實是夜市排隊買豬血糕的。怎樣……」
真想咬她。
說著說著，不一會兒功夫，她回話的字數越來越少、語氣漸弱。
「早點睡喔，乖，明天見。親一個。」
話筒裡傳來她親一下的聲響，「嗯，明天坐車小心喔，早點讓我看到，家內（日文『再見』的發音）。」
掛上電話，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翻來覆去，再過幾個小時就可以看到她，心情很像小時候隔天要去遠足的興奮，卻又感覺有些不真實，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凝滯，好不容易入睡了……
鬧鐘一響立即出發往花蓮。
從宜蘭過去一個半小時後，月台上如往常播報著下一班入站列車的目的地與進站訊息，但此刻對他來說，這些播報聲好像從沒入耳似的，在快跑的風切聲裡，耳膜感受到的只剩快步喘息與心跳。快步就為了早一點相遇。
包包裡的手機響了，手機裡：「阿斌哥哥，我看到你了，我在你正前方的車內。」
眼前有輛小轎車正搖下車窗，他便往車的方向靠近，她在駕駛座上微笑。
「車內有些狗毛喔，而且還有波麗（她家的西施犬）的味道。」她款款的看著對方，右手懸空揮動示意要他坐在她右方的副駕駛座。
「我們先去一個高爾夫球場預定地，看一片綠油油的草原，再帶你去慈濟的總部。」車子往前開，他的手掌溫柔的握著她抓方向盤的右手，她也不時側過頭微笑。
「妳第一次開車載我耶！」看她靈活切彎，完全不像印象裡的國文老師。
隨著兩側的風景一幕幕掠過，車內小空間就是私密小天地，一停紅燈，他就倚身過去送上一吻，輕撫髮梢臉龐，或把剛剛在路旁買的玉米串送到她嘴裡，也順便用食物的美味壓過狗騷味。
「我們在玉里都騎摩托車，現在開車感覺不一樣。」他望著窗外的遠山。
「可我喜歡騎摩托車，或搭公車。」
難道，跑車接送不好？
「怎麼說？」
「騎機車可以拉你的上衣灌風啊，」生活的樂趣用錢也買不到，「搭公車可以緊緊抱著你。」
幸福的定義與財富無關。
「等一下看到一個旋轉的大風車就要左彎進去，幫我注意一下。」
東部地廣人稀，每個紅綠燈的間隔都超遠的。
三個紅燈之後，順著風車旁的小路彎進去，映入眼簾的是桃花源般的綠色大平原，一下車往中央的魚池走去，清澈的水面魚兒悠游，水波如藍色鏡面，倒映甜蜜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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