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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行成績考評會議。

 「謝謝各位老師對學校各項事務工作的支持與協助,使學校團隊能順利推動發展,我們秉持著教育局推動的一校一特色,希望我們學校可以建立一些與他校有所區隔的特色……」金校長推推眼鏡,瞄一下紀錄者,深怕這段巴結局長的話沒被收錄在會議記錄。

金校長繼續:「學校只有不會教的老師,沒有教不會的學生,身在教育工作這一環,我並不鼓勵把學生趕出去,我們要用愛的教育,多學生關心,多給予正面積極的鼓勵……」他又開始三申五誡世界大同。

底下兩個資深導師聽不下去,便細聲交頭接耳,「我們學校的特色就是壞學生請不走,劣幣驅逐良幣,原本的好學生也漸漸學壞,製造出更多壞學生……」

坐在謝老師隔壁的老鄧也語重心長:「我們這一代小時候的管理教條『打屁股打手心』佔了大宗,站在教育界第一線的教職人員的實際觀察看來,相較於口頭說教的空氣教鞭,在我們那一代,顯然適當的體罰嚇阻惡習的效果較為顯著。」

謝老師搖搖頭,「少子化讓家長不自覺對於獨生子(女)的過度寵愛,溫室裡的幼苗感受不到室外忽起忽落的溫度變化,造成現代的小孩缺乏抗壓性(草莓族),多多少少與教育政策盲目討好家長,配合媒體炒作鼓吹零體罰的教育原則有關。」

「唯子獨尊」的家庭環境使得孩子往往不顧他人的想法,白目橫行比比皆是,在課堂上滋擾同學老師上課最為常見。不像五、六年級的這一代,小時候屈服於藤條教鞭颯颯揮落所塑造的瞬時痛麻,因而必須學會看大人臉色,學會忍耐,也相對懂得尊重師長與同儕。

 期末的會議上,學務處江主任繼續針對每位操行成績不及格的學生去留進行表決。

討論到張富傑時,主任請導師說幾句話。

謝老師拿起麥克風,眉頭深鎖語氣沈重:「既然我改變不了他,我就應該保護其他班上的同學,有老師建議我把心思放在其他更值得付出的學生身上……,我是說,並不是壞學生不值得原諒,而是極少部份利用老師心軟的超齡狡詐學生不值得原諒,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我想唯有比學校更強大的改變力道才能挽救極端頑劣份子,對於張富傑同學,身為導師的我認為『輔導轉學』換個環境對他會比較好,甚至我認為必須以社會的力量才能挽救他。」謝老師吁了一口氣隨即放下麥克風。

江主任頻頻點頭,心想依謝老師對待學生盡心戮力的個性,想必這是個困難的決定。

謝老師認為他早晚要踏出社會,學校的老師教官總是不厭其煩一再要求,但出社會工作謀生,絕對沒有老闆會給做事不認真,又善狡辯耍賴的員工好臉色,最近以來,她深刻體會給學生太多機會,也是一種過度的寵愛。

最後,經由所有導師和其他與會同仁投票決議「輔導轉學」。

 

 七月暑假期間,張媽媽一收到輔轉通知,竟認為這是學校要把寶貝兒子踢出校園的走段,氣沖沖地打電話找校長理論。

 「校長你好,我是張富傑的媽媽……」張媽媽很快的說明來意。

 「張媽媽,我們一切依法行事。」金校長推推眼鏡,這是他一貫的不沾鍋回應。

 「我看過相關規定,學生去留最後由校長您核定執行的。」

 「是沒有錯,不過,這也是所有參與會議人員共同決定的,我必須尊重教師們的決議。」

    張媽媽可是有備而來,語氣放軟:「校長,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不知道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老狐狸當然精明,家長的懇求與導師開會的決議,這兩邊都不想得罪。

 「張媽媽,我知道妳護子心切,但是富傑的資料我看過了,他這學年缺課嚴重,加上在學校常惹事,警告小過也不少,我想讓他換個學習環境對他會比較好。」校長昨天看到他的輝煌紀錄還直搖頭,滿滿的一大張。

    張媽媽知道兒子理虧只好先掛上電話,再尋找其他解救管道,卻不曾檢討管教方式。

 

        幾天後。

    「金校長你好,我是蘇委員的助理,敝姓陳,我們委員想關說……,我是指『關切』一下你們學校有個張富傑同學的去留問題……」陳姓立委的助理語氣平緩,可見他處理類似的問題駕輕就熟,向學校施壓的老大態度也習以為常。

 「陳助理你好,嗯……,關於張同學的事情,我屆時請學務主任給你回覆,謝謝關心。」面對外在關說勢力金校長彷彿也司空見慣。他之所以請學務主任代為發言當然是怕若擦槍走火出什麼狀況會影響校長連任之路。

幾分鐘的寒暄客套之後掛上電話,他看著桌上的一份校刊,自己的名字下方總是掛上「校長」頭銜,這是這些年來努力踩著其他主任的頭往上爬的結果,曾經苦撐主任位置的那些年在台下羨慕交雜嫉妒看著前任校長在台上風光,直到遴選為夢寐以求的一校最高首長之後才發覺,這個位置不是想像中的那麼四平八穩,必須討好家長,也要尊重教師們的意見,還得看上面教育局的臉色,對上要懂得巴結,對下要懂得耍權威,也要拉攏主任教師的意見,一旦真的出什麼事才容易上下打點,保住耕耘已久的寶座。

 要掛上校長頭銜「老謀深算」是必要的特質,既然輔導轉學的裁示章是從自己的手蓋出去,也就有轉圜的餘地……

 

 「你好,我是學校的學務主任,關於富傑輔導轉學這件事……」主任親自打電話給張媽媽。

 「主任你好,我兒子是想留在學校好好讀書,可是你們學校硬要把我小孩踢走。」張媽媽沒好氣地說,為了兒子該有的理智已拋在一邊。

 「輔導轉學這個決議是由導師們召開的德行會議審議的結果,再報由校長核定後執行。」學務處江主任也算精明,趕緊告知最後的決策在於校長,免得待會兒挨她牢騷。

 「主任,我之前請了委員助理關切這件事不知道還有沒有空間?」她的口氣強勢。在她的認知裡,這是愛子心切,不是無理取鬧。

就算是十二年國教義務教育,我們也有權將過份頑劣的學生開除。他真的很想這樣回應她。

但實際上,江主任迫於校長的指示,「依據成績考查辦法學生可以向申訴委員會提出申訴。」

雖說申訴是學生享有的權利,但往往遭到濫用,就像學生如果在課堂上有表決的權利,那乾脆表決要不要上課,那肯定很多學生贊成去操場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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